顏笑——雲散 身陷危境
顏笑——雲散 身陷危境
我理了理思緒,開始把今天想到的告訴他,"我想張榜招醫女,擴充軍醫的人數。"
"醫女?"易君郅微微一愣,稍一計量,便搖頭,"恐怕很難,丈夫出外打仗,妻子多留在家中照顧老人。而且臨時召集來的人,難免良莠不齊,恐會壞事。"
"不是。"我神秘地笑笑,豎起青蔥食指搖了搖,道,"我不隻要把醫女招過來,連他們所奉養的老人也一並招過來。統一供養在離這城不遠的地方,平日由這些醫女輪流照顧,打仗時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易君郅眼中精芒一閃,顯然已想到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但仍忍不住好奇問道:"什麼用場?"
我嘿嘿一笑,扶著圍廊上的扶手,一躍坐了上去,道:"燒水。"
"燒水?……燒水!"易君郅眼前一亮,嘴角勾起絢麗的笑容,"朕前段時間也曾思考過用沸水阻止攻城的可能性,但總覺耗費大於實用。如今馨兒你這麼一說,倒也覺未嚐不可行。"
我拊掌笑道:"是吧!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至於那些醫女,我會親自培訓她們,直到不會出大的紕漏。相信不會用太長時間。"
"親自?"易君郅微一皺眉,晶亮的眼眸深深望在我身上,忽然歎過一息,無奈道,"好吧!你開心就好。成憂,你以後就跟在馨兒身邊保護她。"
"不行!"我和成憂同時大叫。
易君郅挑了挑眉,冷冷瞥過成憂,正待說話。我卻從圍欄上一把躍下,扯住他衣袖,道:"你就別為難成憂了,你明知道他隻關心你安危,就算留在我身邊也不會全心全意保護我。更何況,我畢竟隻是應付一些普通百姓,你麵對的可是文逸飛啊!"
所以,我定了定神,總結陳詞:"成憂必須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我一說完,才發現易君郅看著我,神色有些愣怔,純然的喜悅慢慢浮上他眼眸。
"馨兒……你是在擔心朕嗎?"他抓住我扯在他衣袖上的手腕,指尖灼燙,掌心卻微微汗濕,我心頭微顫,待使勁縮回來的手,竟忽然用不上半分力氣。
他貼近了我幾許,聲音沉沉帶著凝重和期盼,氣息離我的麵龐隻半寸不到:"朕可以……依自己的意思,來理解你的關心嗎?"
我猛地一下收回手,指甲在我手背上留下兩道深深的紅痕。我看著一臉失望的易君郅,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猛地轉身離開。
在宮裏僻靜的一角,我按了按發痛的太陽穴,沉聲道:"成憂,你讓我發現你的氣息不就是有話想和我說嗎?出來吧!"
眼前一晃,成憂已經出現在我眼前,他的臉色冰寒,目光幾乎能將我殺死,卻還是恭敬地彎身行了個禮,叫道:"娘娘。"
我搖了搖頭,問道:"成憂,求你告訴我,辰瀟他……現在在哪裏?"
成憂抬起頭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冰冷鄙夷到極點,"既然放不下當初為什麼要走?既然想找他,還假惺惺留在皇上身邊做什麼?"
"假惺惺嗎?"我勉強擠出一個苦笑,淡淡道,"或許是吧。但此刻,我真的放不下易君郅。這種局勢,這種處境,我怕他會撐不下去。"
我不去看成憂的麵容,目光及向遠方,"有個人從前跟我說過,易君郅這個人,不管在什麼樣的處境下,他總是假裝堅強,轉過身卻是獨自一人舔舐傷口。所以,那日在嶽陽湖邊,他抱住我落淚的時候,我無論如何也推不開他。易君郅一直都說,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將我留在身邊。可是,從來,他卻也從來沒有真正逼迫過我。即便那唯一的一次,最終,他還是放手了。成憂,人心畢竟不是鐵石,一個帝王的真心何其難得,我比誰都清楚。他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裏,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可是……"我舉起纖瘦的手指比了比胸口,哽聲道,"這裏已經滿了,在遇到他以前就滿了,再也裝不進去。你……明白嗎?"
我看著他,用最誠摯的口氣對他說:"就像,如果我現在叫你背棄易君郅這個主人,你能做到嗎?"
成憂冷視了我良久,終於歎出一口氣,道:"文辰瀟和吳子昂失蹤了,在一年前,就失去了一切消息。在那場……塚蠱絕代之後。"
偌大的議事廳中,明晃晃的燭火飄搖,卻隻立了兩個人。上首的頎長男子,看不到麵容,微仰了頭,靜靜觀看那萬裏河山圖。
站在下首的成憂麵無表情,目光卻牢牢鎖在上方那身影上,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屬下已經稟報完了。"
"是嗎?"易君郅淡淡應了一句,轉過身來,仿似全然漫不經心的從容,忽然,淡淡笑了,自語道,"一夜之間,全殲尹國先鋒部隊,十日內就使離間計,讓蒙闊對張建浩心生芥蒂,僅一月不到便將尹鑰聯軍從風遊驅逐到嶽陽,反守為攻。嗬嗬……果不愧是辰瀟。文逸飛,現在想必很頭疼吧。"
易君郅頓了頓,臉上笑容不退,垂下眼簾看著成憂,眼中光芒說不出的幽深難測,"成憂,你知道嗎?他本不必做得如此囂張,如此人盡皆知。他隻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朕,告訴文逸飛,他回來了,文辰瀟……回來了。"
"皇上……"成憂望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顫聲道,"娘娘那邊……"
"成憂!"衛聆風嘴角笑容更深,輕輕拂袖,雙手自然負在身後淡淡道,"就算要說,朕也會自己告訴她,就不必你操心了。"
"是……是,皇上!"成憂砰的一聲跪了下來,由著那年輕的帝王從自己身邊掠過,帶起一陣涼風,忍不住便長歎了一口氣。
我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將我抱了起來,卻也不奇怪,睜開眼果然對上那張俊秀的臉龐。
"易君郅……"我呢喃了一聲,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今天的軍議這麼早就結束了嗎?"
我晃了晃腦袋,焦距對準了他,不由得微微皺眉,近看了總覺得他一天比一天憔悴。
他笑笑,伸手習慣性地理了理我淩亂的長發,柔聲道:"白天要教導醫女,治療傷兵,晚上又總見你在伏案寫些奇怪的東西,不累嗎?"
"當然累啊!"我甩了甩因為枕著睡覺而發麻的手臂,卻忘了他輕描淡寫地便避開了我的問題,"不過,那些醫女中有幾個當真細心又聰明,現在基本已經可以代替我指導其他人了。你派了那麼多隱衛給我,其實很浪費啦。所以我就讓他們去采集藥材。還有啊,那些傷兵,原本見到我時總是戰戰兢兢的,可是現在……"
身體猛地被擁入他懷中,那懷抱溫溫熱熱卻帶著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顫抖。我的話,頓在了那一刻。
"馨兒……"易君郅一手緊扣著我的腰,一手將我的頭按在他胸前,淡淡混雜著龍涎香的檀香味絲絲縷縷充滿我鼻尖。他的聲音輕柔而低沉,"朕可以在最大限度上給你自由,不幹涉你的行動,隻要你喜歡。朕可以發誓一生隻愛你一人,隻疼你一人,隻要你願意當朕的妻子。朕會無條件的信任你,同時也不欺騙你。這樣……即便這樣,你也不願意留在朕身邊嗎?"
我……愣住了。這番話,無論是從誰口中說出來,我也不會如此震驚。可是,我眼前這個人,是易君郅。永不低頭,永不妥協,永遠高高在上的帝王,易君郅啊!他竟然在向我懇求,竟然……在向我軟語相求。
我隻覺眼眶一陣濕熱,心裏痛到極了,卻偏偏不可能裝下他。隻能握緊了拳頭,一遍遍哽咽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
雲國嶽陽戰場陣前。
"少主,該吃飯了。"青紫推門進去,不意外地看到那清俊少年伏案閱卷的身影。
少年抬起頭來先是微微一笑,笑容在燭火映襯下飄搖夢幻,直看得青紫呆愣了許久。
隨後,少年指了指身旁空置的案幾,開口,聲音像雨後的天空般清澈明淨。"放下吧。對了,順便替我叫炆諾進來。"
青紫忙應了聲是,轉身出去,在即將跨出門口之際,她忽然回過頭來,問出了心中多日來的疑惑,"少主,你明知小姐如今在依國邊境,為何不去找她,反而……"
少年—辰瀟原本看著地圖的凝重麵色緩了緩,忽然漾開一抹如月華初顯的燦爛笑容,道:"每次都是我等他,這次也該輪到她等我了。"
抬頭望見青紫震驚被嚇著的表情,他忍不住抬手拂了拂額角,笑了出來,"騙你的。我隻是想把所有的事作個了結,再去找她。這樣才能無牽無掛地與馨兒在一起。"
"可……可是……"青紫愣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囁嚅道,"小姐他現在在皇……依王身邊,少主你就不怕……"
"怕她被搶走嗎?"辰瀟淡淡笑笑,攏了攏因長時間伏案而散落的長發,束起,絕世的麵龐從容無波卻閃爍著無堅不摧的光芒,"自然不怕,馨兒既然說過會回到我身邊,就自然會回到我身邊。"
"就算……真的被搶走了。"辰瀟笑容微斂,深眸深不見底,"搶回來也就是了。文辰瀟在馨兒心目中的地位,絕無人可以代替,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說完,他抬眼看向青紫,語聲溫和,"所以,你和炆諾不用再擔心我了,那些傷人傷己的事,我不會再做了。"
青紫紅了雙眼,哽聲道:"少主,小姐若是看到如今的你,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
說完,像是生怕被看見落淚,慌忙轉身離去,連背影都帶了幾分釋然。
對自己好一點嗎?辰瀟笑著搖了搖頭,嘴角卻勾出幾許溫柔,幾許甜蜜。
"辰瀟,他回來了。"
"砰——"手中的茶杯一個沒拿穩落在桌上,我忙扶住,溫熱的水滴濺在我手背上。我愣了半晌,抬起頭來,輕聲問道:"回來了……是什麼意思?"
易君郅一個轉身靠坐在床沿,嘴角帶著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仍是絲毫不現剛剛仿如夢見般的失態。
"探子回報,不!或許應該說如今天下皆知,被尹鑰聯軍逼得喘不過氣來的雲國忽然反守為攻,收回風遊,直逼嶽陽。試問除了辰瀟還有誰有此等本事,於絕境中力挽狂瀾。"
我嘴角抽了抽,心道:這兩兄弟果然沒一個是普通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易君郅在這一年裏能守到這份上是多大的奇跡。
兩個實力與祁國不相上下的大國,兩個無論軍事謀略都稱得上人上人的君主,再加上地下霸主冰淩,在這樣兩國三方勢力壓迫下,竟仍無法將易君郅擊垮,足可見其變態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