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公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似乎很難在二者之間做出取舍。
就在此時,皇帝和瑾親王竟然去而複返,親自過問了堂審的情況,又查看了案綜,發現大夫人隻招供了一樁謀殺案,頓時露出很不滿意的表情。
“來人,把蔡毅院子裏的花壇都給朕挖開!”皇帝揚聲道。
大理寺的差役雖然覺得這個命令很莫名其妙,卻還是快速把花草都拔了,刨開土層。大理寺卿以為皇帝又在搗亂,不禁苦笑道:“皇上,您為何要鏟平蔡公子的院落,這與案件毫無關係吧?”
“因為老太君的死,隻是這樁案子的冰山一角罷了。”皇帝話音剛落,差役們就在花壇裏挖出三具腐屍,一具已經腐化成森森白骨,從衣著上判斷應該是一名女子;另一具還掛著爛肉,骨架非常粗大,是男子;最後一具竟然是個身高不足三尺的幼童,腐爛情況與男子仿佛,身上卻穿著一件嶄新的衣裳,應該是前幾剛換上去的。
皇帝與瑾親王幾度出入沙場,都是見慣了死屍的,麵上自然毫無異樣。大理寺卿也還好,隻是稍微掩了掩鼻子,唯獨蔡國公盯著屍體看了幾眼,然後狂奔到牆角嘔吐。
“看看,都睜大眼睛給朕看看!堂堂大理寺卿就是這樣查案的?倘若朕不來,這一樁驚大案就被你們糊裏糊塗了結了吧?繼續提審蔡夫人和蔡毅,務必給朕一個交代!”皇帝指著大理寺卿的鼻子訓斥,麵上不悅,實則內心痛快極了。這些大臣平日裏總是以他年幼為借口駁回他的種種政令,若非有皇叔手裏的百萬大軍鎮著,他且坐不穩這個皇位。
如今可好,他平生頭一次把這些大臣訓得像個孫子,這簡直是他人生的巔峰!
“敢問皇上是如何知道這院子裏還埋著屍體?”大理寺卿一邊抹冷汗一邊好奇詢問。
“哼,這還不簡單……”皇帝把林淡的話加工加工,變成自己的,轉告給了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心悅誠服地道:“皇上果然聖明,若非您洞若觀火、明察秋毫,微臣真會被這兩個犯人蒙騙過去!微臣這就去審問!”
完這話,他看向皇帝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難怪瑾親王定要扶持這位登基,甚至不惜斬殺了其餘幾名皇子,卻原來這位果然是非一般的聰穎,將來定能成為明主!
察覺到周圍人對自己的崇拜,皇帝咳了咳,心頭一陣暗爽。
瑾親王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然後走進蔡公子的書房,查看他的畫作和文章。
“仙長得沒錯,他的製義看似精彩,實則不過是一種模式而已,並沒有自己的心得體會在裏麵。哎呀,這是他寫的詩?什麼玩意兒!這幅《殘陽》朕怎麼看怎麼覺得難受,太刺眼了!”皇帝一一翻看林淡提到的所有東西,嘴裏念念有詞。
瑾親王看了一會兒便出去了,眼睛注視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當皇帝出來時,他疑惑地問道:“你,似林娘子這般非凡的人物,為何會落得個被夫婿休棄的下場?”
“這個朕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那許祖光眼瞎心盲吧。話回來,皇叔,您不是要報答林娘子的救命之恩,為她主持公道嗎?那您為何還不對許祖光出手?”
“不急,等科舉考試來臨了再,正好替你解決國子監內隱藏的幾個毒瘤。”瑾親王語氣輕緩,但是,他的話中之意卻昭示著許祖光將麵臨比上輩子更悲慘的遭遇。
兩人回到前堂時,蔡公子和蔡夫人都已經招供了,卻原來他最先殺死的是爬他床的侍女,歡好中,蔡公子忽然起興,狠狠掐住侍女的脖子……這是他平生從未體會過的極致歡愉,但清醒過後,他又怕了,所幸當時夜深人靜,即便仆役聽見了侍女的尖叫,也隻當他二人深陷情。欲無法自控,並未多想。他偷偷找來蔡夫人善後,於是屍體便被埋在了花壇裏,又隨意找了個借口,掩蓋住了侍女的失蹤。
第二具屍體是侍女的兄長,殺他不過為了滅口而已。
第三具屍體是蔡公子在外遊玩時拐走的普通農戶的孩子。他見孩子在路邊玩耍,長得玉雪可愛,忽然便升起了掐死她的欲望。在馬車內行完凶,他命奶娘把屍體藏在箱子裏抬回院落,就地掩埋,卻又總也忍不住挖出來把玩,於是便染了病。隻可憐那孩子的父母至今還不知道孩子已經死了,隻當她走丟了,每日在外尋找。
謄寫口供的時候,大理寺卿的脊背一陣又一陣地發寒,旁聽的蔡國公更是幾度揪住兒子的衣領,逼問他為什麼。
蔡公子自然無法回答父親的問題,因為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看見可愛的東西便想毀滅,這不是很正常嗎?再者,祖母擋了他的路,他自然要將她鏟除。
蔡國公無法與兒子溝通,走出偏房時竟似老了幾十歲,精神一下子就垮了。他知道,妻子和兒子都保不住了,蔡家的名聲也徹底毀了,這個家就在此刻分崩離析。倘若當初他聽從了林道長的警告,立刻便把兒子送走,一切都不會發生。隻是很可惜,人生沒有如果,而他剛愎自用,錯過了這唯一一次的機會。
思及此,蔡國公陷入了深深的懊悔,翌日便向皇帝提出致仕的請求。他家的慘案已傳遍了整個京城,皇帝見他連家都管不好,自然也不再信任他辦差的能力,當即就同意了。事實上,蔡國公身為輔政大臣,近來行事越發狂妄,皇帝對他的忍耐早已經到頭了。
朝堂上也無人為他話,隻因這樁案子太過慘烈,其中內情又十分恐怖,簡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都子不教父之過,能養出蔡毅那樣的畜生,蔡國公的人品也遭受到了強烈的質疑。
在家養病的永信侯對前來拜訪的賓客得意洋洋地道:“看吧,我就林道長是活神仙,讓他務必聽從林道長的吩咐,他偏不信!”
賓客們一邊應和一邊把林淡劃入絕對不能得罪且必須交好的行列。一時間,她的威名幾乎傳遍了整個京城,上至皇室宗親,下至平頭百姓,提起她就沒有不敬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