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年的新年,年味還很濃,隨處可見都是喜氣洋洋的紅,還有人們辭舊迎新的盼望。

而池家此時,空氣冷到極點。

“家裏現在是什麼光景你不知道嗎?我們已經有絲絲了,你為什麼還要收養一個無親無故的小孩?”三十出頭的章美萊女士氣憤且不解的看向丈夫。

“你先聽我說,那也不是無親無故的小孩,那是我最好的兄弟的孩子,現在人家遭了難,我幫一把不為過吧。”池建國挺了挺初現雛形的啤酒肚,繼續勸道,“而且人家孩子就在外麵,你別板著個臉,我這就去把人接進來。”

他早就猜到章美萊的反應,怕她當著小孩也這樣做,所以特意委屈那可憐孩子在門口等一下。

章美萊被池建國氣的快說不上來話了,隻是手捂著發悶的胸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池建國你有為我們娘倆考慮過嗎?先不說我弟要討媳婦問咱借錢,就說開年絲絲幼兒園的學費,咱們哪裏還有錢去再養一個孩子?”

池建國試圖穩住妻子 ,“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辦法總比困難多不是……”

“池建國!你要是敢把那孩子領進來我就跟你離!”

說完這句話章萊美就哭了,要不是都自身難保,她也不至於這麼心硬。

一時間,氣氛低到零點,伴隨著妻子時不時傳來的抽泣聲,池建國不說話蹲在地上煙是一根接著一根的抽。

這種無聲的戰火似乎也將臥室裏的女孩吵醒。

剛剛邁入五歲半大關的池絲絲今天被池媽媽打扮的像一個紅團子,毛絨絨的頭發被紮成兩個衝天牛角辮。

瑩白的小臉帶著剛剛醒來的潮紅,懵懂無知的大眼睛裏還彌漫著氤氳水汽。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眼前的這間小屋,不到四十平米,但是處處展現著溫馨,這不是她童年裏的家嗎?這間房子不是已經被迫賣掉了嗎?

而且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死在那間冰冷的出租屋裏。

池絲絲池鈍的打量著這間臥室,有些不可置信打開門,望著眼前還沒有被細紋爬滿臉龐的父母。

是老天爺可憐她,讓她重來一次了嗎?

章美萊看著被嚇到懵圈的池絲絲,連忙抹眼淚,前去把孩子抱在身前,輕輕拍著池絲絲的後背。

池絲絲感受著媽媽懷裏的溫暖,有些恍惚的問道,“媽,你們怎麼了?”

聽到寶貝女兒這麼問,原本剛剛收住了章美萊有一下子哽咽了,但是她這次一句都沒有多說丈夫。

池建國哪裏經得起女兒這懵懂的發問,最終還是長歎一聲,無奈道,“我這就去把他送走。”

要送誰?

池絲絲大腦空白了一瞬,突然腦海中浮現出一雙狠厲的雙眼。

林戚!

她想到這個名字時渾身都不經打了一個冷顫,這是池建國一個好兄弟的孩子,上輩子他們兩人吵了一夜,那個男孩也等了一夜,但是最終還是將他送走了。

池建國和章萊美都隻是紡織廠小職工,每個月的微薄收入基本隻夠這個小家的支出,而章萊美的親弟弟,也就是池絲絲的舅舅,那個畜生不如的家夥。

這些年先是冷拿熱借從池家薅走不少錢,今年又打著自己要結婚的借口從家裏借走所有的存款,等他拿著這筆錢拿去一把輸完,討債的人一波又一波的上池家。

而池建國又被檢查出來白血病,別說治療就連進院的錢都沒有,他們不得不買了房子想給池建國治病,但是臨了又被債主一個打電話打來,說舅舅在他們手裏,這一筆錢又拿去贖人。

最終池建國離世,她也和母親東躲西藏,惶惶度日,可就算這樣他舅舅還是不願意放過她們娘倆。

他越賭越大,為了還賬,甚至打了主意,要把池絲絲賣給一個老頭子,要不是林戚,那個他們沒有收留的孩子,她可能已經被她舅舅那個畜牲給毀了。

池絲絲快速過完上輩子的一切記憶,心中對於林戚還是感激的,連忙叫住已經走到門口的池建國。

“爸!別送他走!”

章美萊麵色一變,她不確定他們的爭吵有沒有被孩子聽到。

“你這孩子在說什麼?”

“媽,我想要一個哥哥,可不可以讓他留下來?”池絲絲話是對章萊美說的,但是手卻拽著池建國不讓他開門。

“我們家哪裏還有錢再養一個孩子?”章美萊心急,一下子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五歲半的池絲絲神情無比認真,帶著讓人一股信服的力量道,“我可以掙錢,我們可以養活他的。”

池絲絲還真沒說假話,上輩子池建國因為沒錢耽擱去世後,池絲絲就像被打通了吸金的任督二脈一樣,但是舅舅的債務就像是個黑底洞,還有那些人貪婪的人心。

既然老天爺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便下定決心一定要遠離那些人。

而章萊美隻當是孩子說的玩笑話,麵色嚴肅地訓斥道,“池絲絲大人商量正事,不許搗亂!回你的房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