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沒來之前誰都不知道會發生意外。
秦默不想讓蘇渺知道他出車禍進了搶救室,怕刺激到她,可這事怎麼可能瞞著,醫院也不敢瞞著。
能給他辦手續的,最直接的聯係人就是蘇渺。
安靜的過道裏,是蘇渺一聲聲難受的哭泣聲。
那捧花一直在她眼前,花被摔爛了,花香卻還在,在鼻間揮之不去,她幾乎快要透不過氣來。
再度睜開眼,蘇渺眼裏血紅滿臉是淚,她顫抖著手接過小姑娘手裏的玫瑰花,她摸著包裝紙上的血,那是秦默身上的血。
秦默拿著這捧花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送到她的眼前?
是不是想要插在餐桌上的花瓶裏,等到第二天學生們一來,第一眼就能看到?
蘇渺抱著花靠在冰冷的牆上,小姑娘被家裏人帶走,一直陪著蘇渺的是秦默的學生。
秦默在裏麵搶救了多久,蘇渺就在外麵站了多久,寒冷的天,她腿痛,關節上的膏藥失去了作用,熱敷袋也不暖了,一雙腿像是生鏽的零件,動一下痛一下,明明還能感覺到痛,可她總感覺這不是她的腿。
秦默在裏麵搶救了四小時,天都要暗了,急症室燈滅了,秦默被推出來,蘇渺踉蹌的跟上去,一步一晃,有些艱難的走在秦默麵前。
醫生說:“人還活著,但是情況不好。”
身旁的人趕緊扶住蘇渺,如果不是這一扶,蘇渺絕對會倒下去。
醫生怕刺激到老人沒敢把話直接說出來,把秦默推去觀察室後,把詳細情況告訴那幾個年輕人。
幾個學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凝重,都不知道該怎麼和蘇渺說。
秦默昏睡兩天,蘇渺陪著他兩天,如果不是學生勸著她保重自己的身體又帶來了食物看著她吃,隻怕蘇渺這兩天要不吃不喝的守著秦默下去。
兩天,足夠蘇渺冷靜下來了,短短四十多個小時,蘇渺的頭發又白了一些。
“師娘,師父還沒好,你別把自己也拖出病來了……”
蘇渺眨了眨幹澀的眼睛:“江雯,你把秦默的情況完整的告訴我,我是他的妻子,我有權利知道醫生跟你說的那些話。”
她知道醫生和學生都是擔心她所以才不告訴她秦默的情況,可她總不能一直不知道,一直自我欺騙自己秦默沒有事。
“老師他……”江雯沒想好說辭,可提到秦默下意識的鼻子一酸,眼眶一紅,“醫生說中風癱瘓,以後都隻能躺在床上……”
蘇渺是醫生,秦默被車這一撞傷到了頭,老人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平時小摔一下都要折騰好久,就別說被車撞到頭。
老人中風癱瘓幾率太高了,蘇渺有想過的,可當親耳聽到江雯說出這樣的結果後,她心神還是晃了晃,就像靈魂出竅一般,許久都沒辦法回過神。
“師娘……”
“我沒事。”蘇渺顫抖的抬起手擦了擦眼淚,“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這裏我一個人看著就好。”
“那怎麼行,我怎麼能放你一個人……”
“江雯我想一個人靜靜。”蘇渺打斷她還沒說完的話,臉色蒼老疲憊,一息間她仿佛老了五歲。
“好,我知道了。”
身後的門輕輕關上,蘇渺握著秦默的手。
她想不通,那個說過要照顧她一輩子的秦默,怎麼最後比她還要先躺在病床上動不了。
秦默錯過了他的生日,他是在第三天才醒過來的,那天天氣不錯,風和日麗陽光明媚,醫院裏的三角梅一夜間就開滿了枝頭,引得不少人去拍照打卡。
二醫院的三角梅是出了名的好看,花開季節一到,姹紫嫣紅的苞片展現,熱烈而奔放。
他睜開眼睛,光線有些刺眼,他看到守在他床邊一臉憔悴的蘇渺。
他想要張嘴叫叫她,隻是“渺渺”兩個字,這麼簡單的字,他叫了一輩子的名字,都無法再清晰地說出口。
全身癱瘓,不止是行動,還有說話。
蘇渺看著秦默醒過來,想要撲上去抱著他,可秦默身上到處插著罐子,她連抱他都無從下手。
蘇渺握著秦默的手:“我收到你的花了,很好看的香檳玫瑰,我很喜歡……”
秦默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說出來,歪著嘴連張合的嘴型都看不懂,眼淚從他眼角滾出來。
蘇渺緊握著手,他卻連她的手是冷是熱都感受不到。
蘇渺看著秦默的眼睛,從他的眼神裏她能讀懂,他在呼喚她的名字,他在說對不起。
……
往往厲害的人丟了盔甲比普通人還要脆弱,曾經秦默的盔甲是那身白大褂,後來變成了蘇渺。
老人中風全身癱瘓沒辦法根治,兩種結果,痛苦等死和安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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