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了一大跳,卻也知道城哥是不會騙自己的。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孩子已經八個月,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這時候,有天晚上我突然猛進天桀渾身血淋淋的哭著找媽媽,嚇得渾身冒冷汗整個人都抽搐,把城哥嚇了一大跳。然後,就是在這種慌張不安中,我跟他說我想見天桀,讓他去把天桀救回來。”
“城哥沒有問為什麼,把幫我把生活瑣事都弄好之後就離開了。離開前還給我請了個淳樸的村婦讓她幫忙照顧我。而我怎麼也沒想到,就是因為這件事,差點讓我永遠失去了城哥。”
“一直過了兩個月,城哥都沒有回來,我終日在惶恐不安中度過,肚子痛的時間也越來越頻繁了。一直到有天實在疼得直不起身來,我知道自己要生了。想著居然兩次生孩子都沒有見到城哥,越來越委屈。然後在我終於生下孩子的時候,一開門我就看到了守在外麵的城哥。隻是他渾身血跡斑斑的樣子把我嚇了一大跳,而他從未有過的慌張模樣更是讓我心驚。半天以後,城哥終於告訴我,他沒有救回天桀還被宗生發現了,我們現在必須趕緊走。”
“最後,我們還是被抓回去了。我求宗生不要傷害我的孩子跟城哥,但他威脅我必須跟在他身邊否則的話就帶著他們的屍首來給我看。”
“生產之後我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每天在昏睡中度過。在我的身體終於好轉大夫宣布已經基本痊愈的那天晚上,宗生突然醉醺醺的闖進我的房間,然後不顧我的掙紮和拒絕霸占了我。說起來也真好笑,我們成親這麼多年,因為我的一直不願,宗生從未跟我發生過關係。但最後,卻還是免不了這樣的結局。醒來以後宗生一直跟說道歉,我覺得這樣就再也沒有權利跟城哥在一起了。心灰意冷之下想到了自縊,但是就在我把白綾掛上去的時候宗生卻突然回來了。他威脅我說如果我再這樣的話就立馬把我的孩子跟城哥送去見閻王爺。”
“後來很久之後我才知道,城哥那時候已經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了。而我們的孩子,也被他喂了不知多少毒藥快要死去。後來,城哥終於找到機會帶著孩子逃了出去。本來想著終於可以求死的時候,宗生卻告訴我說如果我出一點事的話他就立刻讓天桀和整個朝廷為我陪葬。”
“就這樣,我跟城哥一直沒有再見麵。而我,整日被宗生囚禁著,住的院子任何人都不準進去,活動的範圍也隻是那間中滿墨竹的院子而已……”
回憶終於終止的時候,滄清雪臉上已經布滿了絕望的眼淚。
而居天桀,則是瞪著一雙深邃的黑眸,目眥俱裂用種悲憤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她。
簡水穀暗暗將身側不停顫抖的夜摟緊,眼睛也一直盯著自己的娘親,從來沒想到這些過往中居然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你,你騙我……”許久之後,居天桀才像個狂躁的野獸般咆哮了聲。他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一切,隻能不停的跟自己說這個人是騙人的,他爹是居宗生而不是那個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古傲。隻是這個女人的一麵之詞而已,他們都是一夥的。什麼都是假的……
居天桀一邊搖著頭一邊激動的喃喃著什麼,情緒完全失控接近崩潰的邊緣。
不會的,不會是那樣的。那樣的話,他這麼多年來聽到的那些不都是假的?他努力了那麼多年隻為了找出自己的仇人,誰想到仇人一直就在身邊。他認賊作父那麼多年還差點弑父。為了完成爹統一天下的夢想,他拋棄了自己這輩子唯一愛著的女人隻為求一張藏寶圖殘圖。為了統一天下,他從小不顧日夜的練功隻為變得更強。為了統一天下,他步步為營招招下套來陷害所有反對自己的人。而現在,卻被人告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別人的一個陰謀?
他不是居士山莊居宗生的兒子,而是那個被他從小恨到大的毒醫古傲的親生子。
“不會的,不會的,你騙我,都是假的……”居天桀崩潰的後退著,不停的搖著頭拒絕接受自己剛才聽到的那一切。
不會的,爹不是跟我這麼說的。騙人,都是騙人的。爹明明跟他說自己的娘親為了別的野男人不要他私奔還生了一個小雜種。不會的,爹是對的,爹不會騙他的。
看著眼前整個人像是完全崩潰了的居天桀,宛夜眼中閃過隱隱的不忍。她知道自己一直以來追求的目標實現了,這個背叛了自己的男人,終於得到了世間最殘酷的懲罰。他的一輩子,都將在絕望和後悔中度過。
“我沒有騙你。”本來一直嬌弱的滄清雪此時卻是異常的堅定:“城哥後肩有個楓葉紅色胎記,手上有五星的紅痣。而你們兩個,都繼承了他這個。隱兒的手上有五星紅痣,而你,則是右肩有個楓葉胎記。”
她的話一出,在場兩個人都愣住了。宛夜自然是知道居天桀肩膀上是不是有胎記的,以前歡=愛的時候她就總喜歡親那個紅色的胎記。而居天桀也是不敢置信的,古傲在地牢裏被他折磨的奄奄一息,上身的衣服也早已被剝掉赤=裸著。本來當時看到他肩膀上的印記就覺得有些奇怪的,但怎麼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遭。
“不會的……”本來就已經信了一大半的居天桀此時更是絕望到了極點。現在他極其希望找個機會去跟那個他叫了二十幾年的爹對質,突然他猛然想到剛才那個人說要去見古傲的事情,臉色大變,顧不上其他直接踹開門就往外衝去。
宛夜一愣,回想到他剛才那種驚慌失措的神情,心下大驚:“不好,師父有危險。”
本來她就在想著居宗生去了哪裏,現在看來,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來找師父了。
“隱,你帶著師母,我先過去。師父有危險。”
她不知道居天桀對上居宗生的勝算有多大,但她知道現在那邊的情況肯定很危及。在茫茫的夜色中找到前麵那個矯捷的身影,宛夜趕緊提氣跟了上去。
等到簡水穀終於帶著娘滄清雪趕到關著古傲的密室的時候,密室裏血淋淋的場麵讓兩人都暗暗吃了一驚。密室裏隻有兩個人,一個是被吊在半空看似已經斷氣了的古傲,身上全是鞭痕跟燙傷的痕跡,沒有一處完好。而另一人,則是看似完全崩潰了的居天桀,他蜷縮在地上,不停的吐著血,平時桀驁強勢的模樣早已不見半點影子。現在的他,像是個沒有任何神誌的傻子般,一邊喃喃的說著什麼“不可能,不可能……”,一邊哈哈大笑著。上好的綢緞衫被鮮血沾濕,不知是他的血還是別人的血,隻是他臉上那種灰白的顏色,已經接近垂死的崩潰邊緣。
“城哥……”滄清雪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吊在半空的人,情緒激動的衝上去。
簡水穀趕緊找到繩索把他放下來,然後上前替他把脈:“爹,爹,睜開眼看看,是我啊。爹……”
那聲“爹”字如同一記響雷般將本來神誌全無的居天桀炸醒,看著那邊兩人圍著那個渾身是傷慘不忍睹的人的模樣,本來空洞的眼睛卻慢慢的恢複了點點的神誌。
掙紮著起身挪到那邊,看著那個慢慢睜開眼睛但氣息卻虛弱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斷掉的男人,腦中突然記起很久以前的一個畫麵。
那時候他還很小,四五歲的樣子。自從爹說什麼娘親跟別的男人跑了,要跟他相依為命以後他就經常對著那個野男人的畫像練飛鏢。然後有天晚上那個男人出現了說要帶他去見他的娘親,想起爹爹那段時間凶惡傷心的模樣。他就更加恨眼前這個“野男人”。所以他才會在那個人抱著他準備飛走的時候將身上一直藏著的匕首插=進了對方的身體,然後在他不敢置信的注視中大叫喊來了其他人。那時候,他是很得意的,因為他終於幫爹爹抓到了那個野男人,替爹爹報仇了。
沒想到……
一貫冷傲的眼睛裏此時卻帶上了死灰的霧氣,在來到密室割破那個人的手看到自己跟他的血融合,又在聽到那個他叫了二十多年爹的男人的承認後,他終於承認,自己這輩子的所有一切以為是對的事情原來都是錯的。爹是仇人,仇人是爹,而他弑父認賊作父,一直到最後,也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
想到這,忍不住發出絕望的淒厲長嚎。看著自己身上一身黑卻依舊可以看出被鮮血染紅的衣服,再看看那個一身白不染凡塵的男人,理智不停的被重錘擊打著,讓他開始自慚形穢起來。
想到追著那個人出去的宛夜,居天桀像是終於冷靜下來般,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然後低低喚出“爹”“娘”“弟弟”之後轉身衝出了密室。
等到居天桀順著空中的血腥味終於趕到的時候,宛夜已經跟那個叫做居宗生的男人鬥在了一起。
龍震虎鬥,你來我往,刀光劍影的打鬥中,居天桀看到宛夜嘴角那滴未幹涸的血滴。
所有的猶豫在那滴刺眼的血滴中瞬間崩塌,沒有任何遲疑,他直接躍身上前擋住了居宗生揮向宛夜的劍,而宛夜的長鞭跟那條青色的小蛇,也在下一秒直接落在了對方的身上,鮮血四濺。
“你……”
“你……”
兩人不敢置信的聲音讓居天桀嘴角終於浮現了一絲自嘲的笑,脆弱的讓人心疼。
“沒想到,這輩子,都被你毀了。”看著那個毒性開始發作臉色越來越黑,氣息越來越虛弱的人,居天桀輕輕的笑著,說不出的嘲諷。然後一用力,直接單手將插穿腹部的劍抽了出來。沒有任何猶豫的,反手就插=進了對方的心髒處:“你教我的,有仇必報。現在還你。”
“你,你沒事吧?”對於眼前這個突然出來替自己擋了一劍的男人,宛夜的感情是複雜的。說不恨是騙人的,隻是現在,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後,也理解他隻是一個悲劇是別人操縱幾十年的棋子後,同情似乎占了更大的比分。
“夜……我可以這麼叫你吧。”居天桀低低的笑著:“你知道嗎?從你跳崖之後,每天晚上都夢見你那時候的樣子。後來,知道你活著,真的很高興……”
宛夜不知道他突然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對於眼前這個男人,她已經沒有了報複的想法。他對不起她,而生活,卻悲劇了他也毀了他。
她知道,就算一切都終了,眼前這個男人,也已經被毀了。不僅是信仰理念的崩潰,還是自責跟不能原諒自己的悲苦,一切的一切,讓他再也沒有辦法回到以前意氣風發的時代。
居天桀看著眼前眼神複雜的人,掙紮著站了起來。本來就因為在密室裏被居宗生偷襲受了重傷,現在更是被劍直接穿過。他的身體,雖然看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但其實早已危危休矣。
深邃滿含憂傷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人,然後氣息虛弱的問道:“夜,你這輩子,是不是也曾愛過我?”
宛夜愣了一下,看著對方隱含期待的眼睛,忍不住苦笑起來。是啊,她之所以如此恨他,就是因為她是愛他的呀,愛之深恨的也就更加厲害了。
“嗯。”最後,宛夜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滿足了。”居天桀卻突然笑了,最後看了那個躺在地上的屍體一眼,然後垂下眼簾:“夜,再見了。”
宛夜還來不及反映他的身影已經消失,然後空氣中傳來他帶著絕望的淒楚聲音:“直到現在,我才終於被知道,原來,一直以來,我都是愛你的。”
……
武林轟動了。
江湖轟動了。
整個天下都轟動了。
誰也沒有想到,提議召開武林大會選取武林盟主的居士山莊,居然就是傳說中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神龍見尾不見首的魔教。而居士山莊的前莊主居宗生的屍體,在自家的後山被發現。
而前去參加武林大會的武林中人,在一個神秘人的指引下,發現了埋在居士山莊旁邊的火藥,避免了一場足以顛覆天下的武林浩劫。而那個神秘人,據說就是將居宗生殺死的人,終日帶著銀色麵目。身份不詳,外貌長相年齡更是不詳。
隨後,銀麵帶著一群蒙麵的黑衣人殺進魔教總壇,終於將縈繞在武林人心中百年的噩夢給清除。銀麵被傳說是武林第一高手,而他帶領的那群人,被人認出是不管世間雜事傳言最為神秘的殺手盟殺手。
武林相安無事幾十年,一直到後來,才終於證實,銀麵就是殺手盟的首領。而殺手盟,更是成為天下武林的領袖,殺作奸犯科之人,行解人憂苦之事,一時間廣為傳談。次為後話。
而事實上,在宛夜帶著人把師父師母和隱救出去之後,又趕緊率領前來支援的殺手盟所有殺手血洗了為非作歹多年的魔教總壇。連同所有的毒蛇猛獸全被殲滅,在這之後,她應師父的請求下令尋找居天桀的消息,但一直沒有任何回應。
江湖這邊被解決,而朝廷那邊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事。幾乎就是跟這邊同時的,一直被人看好得到了朝廷中大部分支持的大皇子滄子傑卻突然辭去了所有的官職,請求做一個閑適的王爺。在得到皇上首肯之後,他很快就帶著幾個貼身小廝離開了京城。據傳說,他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孩,呆呆的很可愛,而那個小孩,竟然就是被宛夜偶爾救起的呆呆。
“沒想到,呆呆居然是滄子傑的骨肉。”看著那邊馬車漸漸遠去的背影,宛夜忍不住發出感慨。
隻不斷短短數日的時間居然就發生這麼多事,宛夜隻覺得渾身都累的厲害。而對於居天桀的恨意,也隨著那件事的終了而消失。既然她連居天桀都不恨了,那滄子傑就更不在話下。更何況她是真的很喜歡那個傻乎乎單純可愛的呆呆,隻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就是滄子傑跟他那個被皇上搶去的心愛之人唯一的骨肉。
拓拔驁,在她回到媚夜的時候就被她讓安躍請求皇上送回了蛟族。
媚夜的生意是蒸蒸日上,而宛夜的心情,也慢慢從沉重中恢複過來。
將目光從滄子傑漸漸遠去的馬車身影上收回,宛夜回頭看著一直牽著自己手的男人,回眸淺笑:“隱,我們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