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將這黃口兒拿下,朕必誅之!”此刻的楊廣,就像一隻暴龍。隻是,此時外麵依舊雷滾滾,叫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不知道是不是色厲內荏。
立刻就有一隊禁衛衝上大殿,準備拿人。結果,一道霹靂落到大殿之外,崩地裂一般,驚得數名禁衛都兩股戰戰,不敢前行。
這時候,左邊有一位老臣出班,手持象牙朝笏,向上揖禮:“臣楊素啟奏陛下,降異象,殺之恐不詳。”
時令已經是秋,哪來這種夏雷滾滾,這時候的人都比較迷信,有異象,便誠惶誠恐。
眾臣一見越國公楊素上奏,也都頗為意動。因為李良在擔任著作郎的時候,為人親善,在同僚之中,頗有人望。
很快,就又有一位中年臣子出班:“聖子在上,臣虞世南有奏。陛下初登大寶,普同慶,不易大興刀兵。李家郎年幼無知,衝撞陛下,往陛下開恩,方顯聖子雅量。”
虞世南啊,大書法家!李風也是心中一蕩。他幼年就喜好書法,還臨過虞世南的《孔子廟堂碑》,想不到啊,竟然有幸看到活人了。
就是,就是這位大書法家,怎麼上來就跪舔皇帝,好像跟他後世的風評有些不符?
隨後,又有幾位大臣也為李風求情。李風也都一一記下人家的名字:萬一沒死呢,以後也好承情。
這也令楊廣思量起來,別的臣子都好,唯獨楊素的意見,他不得不慎重對待,因為他能坐上這個寶座,楊素當為首功。
沉吟一番,楊廣冷聲道:“此子信口雌黃,若不是眾卿講情,今日定不饒他。如此,今後,收回官邸,永不錄用。”
完,一甩袍袖,徑自退朝。他心中依舊怒氣難平,出了大殿,決定去蕭後那裏酌幾杯。
走著走著,楊廣口中忽然輕聲念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李家兒倒是有些詩才,可惜——”
隻是,此刻高高在上的楊廣並不知曉,這個他口中的李家兒,在未來,還會和他有著更多的交集。
朝堂中的大臣也陸續離去,他們望向李風的目光,都頗有些複雜,或憐憫,或歎息,當然,也不乏目露譏諷之人。
李風倒是很穩,作為一名主刀醫生,久經生死,心態自然比常人堅韌。他氣度平和,麵帶誠懇,逐一向眾人施禮:“諸位使君,多謝援手。”
他的腦海之中,已經融合了原主人的記憶,自然知曉禮法。
等到楊素慢慢踱過他的麵前,李風長揖拜謝:“相公大恩,沒齒難忘。他日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楊素現在是三省之首,行宰相之事,所以,這一聲“相公”倒是沒錯。因為在隋唐時代,相公是宰相專用的敬稱。李風熟知曆史,倒也有模有樣。
“汝好自為之。”楊素並沒有停留,他現在聖眷正隆,可謂是帝王之下第一人,所以對李風這樣的晚輩,並未在意。若不是看在當年和李良有些交情,才不會管他一個兒的死活。
至於一個兒的承諾,他需要在意嗎?堂堂國公,權傾朝野,當然不需要。
李風是最後一個走出大殿的,外麵已經是朗朗乾坤,漫的雲彩都散了。熾烈的秋日落到身上,感覺暖暖的,李風心中默念:活著的感覺真好!
可是轉瞬之間,他就悲從中來:奶奶,愛,今後,我們隻能在夢中相見——
剛才,在大殿上還揮斥方遒的李風,此刻卻哭得稀裏嘩啦。
親人不能見,這種跨越時間和空間的思念,怎不叫人肝腸寸斷?
這時候,起居舍人虞世南手中拿著紙筆,去而複返,看到李風哭得昏黑地,一跺腳,進了大殿。看到幾個黃門正在打掃,其中一個還拿著抹布,正跪在地上,要把那兩行墨跡擦去。
“且慢!”虞世南大喝一聲,然後就伏在地上,將那兩行詩句臨摹下來。一邊勾勒,嘴裏還一邊念念有詞:“好詩,好字,詩好字更妙,字字嚴正,筆筆錚骨。前所未有,吾今日得一寶,不枉——”
到此處,連忙住嘴,四下望望,把“諂媚君王”幾個字,咽回肚子裏。
那幾個打掃衛生的黃門,也素知這位虞舍人性好書法,常有驚人之舉,所以也就見怪不怪。
等他臨摹完畢,又如獲至寶般地觀賞好一陣,直到虞舍人離去,他們才把那兩行墨跡擦去。一邊擦還一邊心裏埋怨:今日那個少年好不曉事,平白給我等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