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恍如隔世,隻有那撕裂般的痛,在提醒著她,一切都不是夢!她被奪了身子,在大婚之夜,被一個陌生的男子——
寢殿內一片明亮,燭火不知何時又燃了起來。紅燭泣血,照耀她身下鮮豔落紅。那男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暖紅紗帳,大紅嫁衣,這代表喜慶的顏色,此刻看起來是多麼的諷刺。她低頭,身上衣物整齊,但淩亂的發和凝脂玉膚上的青紫淤痕都在訴說著她剛才經曆的屈辱。
寢居的雕花木門在風中搖擺,一簇略顯急躁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當先一人旋著夜色進來!
來人一襲玄黑紋三爪金龍錦袍,領緣袖口金線蜿蜒,柔光犯冷。劍眉入鬢,挑著高傲的弧度。眸冷森寒,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被他看一眼就會凍傷。鼻梁挺秀,薄唇微抿,因為怒氣隱隱顫抖著。下巴線條冷硬優美,渾身散發著無法靠近的冷冽和不可抗拒的霸氣。
駱雲兒下意識地拉起錦被遮住自己,即使她現在衣飾整齊,但她無法麵對他,在這個難堪的時候!
他盯著自己,深潭幽眸中有碎冰浮動。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深宮廟堂的曆練,讓他喜怒不形於色,她知他不會輕易表露情緒,可此時,他的憤怒和寒冷如此明顯!
他的喉結滾動著,嘴唇顫抖,指節握得咯咯作響,像在醞釀一場暴風雨。
她終於不忍,吞著苦澀的淚,哀戚戚喚上一聲:“昊哥哥——”
“賤人!”他眼稍瞪她,含著鄙夷的神色,齒間迸出艱澀的話語。
隻兩字,她卻覺得天崩地裂,五雷轟頂!她愧疚的神色忽然掩去,臉色慘白,眼神哀怨,如同地獄裏爬上來的冤魂。
新婚之夜,她沒有等來自己的夫君,卻被陌生男子強包!她以為他至少會安慰她,可憐她,可是——
“宣你入宮之前,皇後說你不貞不潔,朕不信,還與皇後大吵一架。如今你竟然在與朕的大婚之夜,與他人行苟且之事,你……簡直是不知羞恥!”男子雙肩哆嗦,背過身去,不願再看她。
心,一點點地抽搐,酸酸漲漲地糾結起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這就是心痛的感覺嗎?好痛,好痛,即使剛才被人淩辱,痛得昏厥過去,也不如現在的疼痛。那是一種被淩遲的感覺,有人拿著刀子,一下一下,挫開。
昊哥哥,雲兒好痛,你為何不肯回頭看我一眼?
她抽泣,說不出話,眼睜睜地看著他背離。
“來人,駱雲兒不潔,剝去貴妃封號,刺字‘賤’,發配邊疆!”清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話,將她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終於無法沉默,久久不能發出聲音的喉嚨,擠出幹澀的問:“昊哥哥,你怎能如此狠心?你不愛雲兒了麼?”
含水眼眸淒淒地凝著他的背影。昊哥哥,不要走,你不能這樣走掉!你回頭來看看雲兒啊,你曾經說過喜歡的雲兒……
男子的身形頓住,頭顱微微低垂,似在掙紮沉思。駱雲兒雙手緊握,指甲掐進掌心,都感不到痛了。她甚至不敢眨眼,隻怕錯過了他的回眸——
然,他終是沒有給她一絲機會。
步態沉穩,他甩袖離去,空留給她決絕的背影。
仰頭,一股腥甜衝上喉嚨,她卻咬牙咽了下去。眼淚再也無法阻止,即使她努力地撐著腦袋,淚水依然決堤地湧出。
被兩名侍女從床上架下來時,她的臉上一片冰涼,眸子空洞,失去了焦距。
經過梳妝台前的繡籃,她的眼神驀然清明,掙脫侍女的手腕,抓起籃子中的剪刀。
“娘娘,不要——”侍女們以為她要尋短見,紛紛出聲阻攔,但礙於她手中剪刀的寒光,卻沒有一人敢靠近。
“嗬嗬……”她冷笑,笑容詭異寒徹骨髓,“天若負我,我向誰哭訴?往昔情誼,有如此發——一刀兩斷!”
手起,絞斷青絲,絮絮飛發,有如她一顆被碾碎的真心,零亂地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