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是不怕她的,但是我怕潑婦啊。”葉嘉薇說著轉了後背過來,白色的襯衣上滿是刺眼的紅色。聶維鈞也一愣,沒想到這沈傲梅竟做得出這種事。
“沈傲梅自小就愛跟我爭,我是無所謂的,都不知道有什麼可爭搶的,隻是怕我大哥衝動而已。我大哥是性格很溫順的人,你別看他平日斯文可親的模樣,一旦觸了他的逆鱗可是會很可怖的。他這個人啊,逆鱗就是家人,愛護短。不過我喜歡,我們一家人都特別護短。”葉嘉薇靠回椅子上,眼睛亮亮,映著萬畝星光。“我不想他為了我當眾毀了形象,葉嘉文可是氣度不凡的大醫師呢。在廣州以外的藥行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的大名。所以趁他沒發現我趕緊偷偷溜了出來,估計他在裏麵找我找翻天了。”
聶維鈞一手杵在椅子上,閉上眼睛聽她講,這女人有種特別的力量,在她身邊竟是放鬆和舒服的。葉嘉薇聲音很悅耳,輕輕脆脆的又不會像平時的小姐那般矯揉造作。
“看來你們一家的感情倒是挺好的。”不似聶氏,除了勾心鬥角就是陰謀詭計。他除了父親以外,再無親人,還有那個老頭,雖然他愛跟老頭子頂嘴,但是這些年有他在身邊真是好。不然,他孜然一身,如何熬得下去。
“是啊。他們對我都很好,管家爺爺和葉雁,葉秋還有所有的夥計都很好,還有時宜哦,我的一個閨蜜。還有薛誌平,你別看他隻是個地痞流氓,其實他這人特有正氣……”
“那我呢?”葉嘉薇還想繼續數下去,聶維鈞便突然蹦出了這麼一句話。“什麼?”她側過臉,看著聶維鈞幾乎完美的側臉,有點不相信剛剛那話是從他嘴裏出來的。
聶維鈞感覺到她的視線。但是沒有睜開眼睛,“那我對你好還是不好?”本是打算開玩笑,末了聲音卻認真了起來,“別拿那些交情不深或者聶少好氣度的話來敷衍我。”
葉嘉薇聽了真是一時無語,想起第一次見到這人。凜冽桀驁的眼神,細細長長的單鳳眼,高挺的鼻梁下是兩瓣噙著驕傲的薄唇。這樣的外貌和神情,第一眼,就讓人覺得他太鋒利,有一種涉世已久的尖銳和鋒芒。
半晌她坐正了身子,認認真真地答了起來:“我說了你也別生氣。雖然我們之前兩次見麵都鬧得不愉快,我印象裏你是那種狂妄自大,隻會顧及自己利益的人。我還對你說了一句話,記不記得?”
聶維鈞笑了,“怎麼會不記得,‘望你聶維鈞此生不會有求我的那一日’。”
葉嘉薇神情訕訕然,“咳咳。但是你總歸是救了我一命,如今又願意給我們葉家當靠山。就算抵消了吧,沒什麼好不好可言。畢竟打了一巴掌再給一顆糖這種行為隻能哄小孩,你也看得出我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性格。”
聶維鈞聽了竟沒有半點生氣,反而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葉嘉薇。如果她不是這般愛憎分明又為人正直,他也懶得跟她相處這麼久。畢竟他見過帶著麵具活著的人實在是太多,能暢所欲談的人有幾個?可以真心相待又有幾個?
“我沒覺得生氣,隻是你今晚在哀傷什麼?”聶維鈞睜開眼睛,忽然想起她在台下的眼神。
葉嘉薇愕然側望,不覺意便撞進了他的眼眸,他眼睛特別黑,就像一口幽深清冽的井,不小心就會掉下去。他竟看得出來?!這是葉嘉薇第一次想同一個人說說心裏的想法,“我隻是覺得一寸山河一寸金,並不是這麼用來揮霍的。你們家,或者應該說所有的富豪人家總是不知節製。祖國和百姓都在水深火熱之中,怎麼可以這麼心安理得地載歌載舞?”
“葉嘉薇。”聶維鈞從她臉上移開了目光,望向了很遠的地方,那是一座黝黑在黑夜裏隻看得見輪廓的山,但是它實際上堅不可摧。“有些思想已經根深蒂固,不是你三言兩語就可以扳得動的。地方官僚的腐敗,富貴人家的奢侈,你能解決嗎?”
“無能為力就隻能感到哀傷。”
“有些事卻是不可避免,就好比請來的達官貴人都是今晚聶氏和葉家合作最有效的見證人。”
“我知,這是你的誠意。我們葉家深表感激,但是也證明,我們不是同一類人。”
聶維鈞聽到這裏不知為何有些生氣,她這腦袋到底裝什麼的,總是說這種不屬於同一類人同一世界的話。“起來!跟我走!”說著便一把拉起了坐得好好的葉嘉薇。
葉嘉薇當然掙紮,但是甩不開他那鉗子般的手,“說的好好的,聶維鈞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