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來越大了,仿佛一群白色的蝴蝶無聲無息地從冷灰色的雲端鋪天蓋地落下來,穿過茫茫銀鬆,將荒蕪的原野裹成一片銀白,隨著冷風呼嘯,席卷著一陣一陣刺骨的冷冽。
紅骨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將手中的封喉扇插進敵人吼間。她擦幹淨嘴角的血,從破爛的外衫裏扯出一截幹淨的裏衣,席地而坐,準備包紮腹部的傷口。她不敢完全放下心來,一雙清冷的眸環視著四周,視線緩緩掃過地上的屍體。
孤身應戰十六名功夫卓絕的正派人士,即使是號稱清絕殿亞座的的紅骨,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她拿出腰間的酒囊,用嘴咬開,仰頭喝了一大口,噴在腹上消毒。那傷口很深,好在這些正派人士不屑在武器上淬毒,才暫時不會危及她的性命。她用那截裏衣堪堪包裹住傷口,有血立刻浸出來,將白布染成鮮紅。
雪還在紛紛揚揚地下,緩緩蓋住了地上地血跡和那十五具屍體。
不對!
圍剿她的人明明是十六個!
紅骨收斂心神,不動聲色握住封喉欲先發製人,卻忽然有利箭破風的聲音傳來,“誰!”她大喝一聲,手中的封喉伶俐一展,向利箭射來的方向飛去,然而先前的鏖戰早將她的體力消耗殆盡,她做完這個動作已經來不及避開利箭的攻勢,“呲……”的一聲是兵器入肉的聲音。
箭鏃所帶的力量將紅骨推倒在地上,熱血流了出來,融化掉身下的白雪。
紅骨眼神開始渙散,生氣慢慢消失,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卻沒有融化,慢慢地慢慢地,在她臉上形成一層薄薄的雪花麵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不遠處有響動傳出來,一個身形狼狽的年輕人步履蹣跚地挪過來,胸口還插著封喉——剛才紅骨是用盡全力一擲,隻是她當時到底受了重傷,力道有所欠缺,隻將封喉嵌進他的肋骨——換做平常,能削穿他半個身體才對。
血液順著傷口流下來,那樣嚴寒的天氣,還未流到地上便在他的衣擺處凝結成了紅色的冰。
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靠近她。在她身前三步遠的地方駐足,確定她是真的不會動了,才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伸手撫掉她臉上的雪花。
是精致好看的容顏,血色還沒有完全褪去,看起來還是那樣的鮮活,像睡著了一樣。
“哎,那麼地年輕漂亮,好好嫁人相夫教子不行嗎,偏偏要出來盜寶殺人……”他歎息一聲,忽然想起家中嬌妻,有溫柔神色從他眼角裏溢出來,忽地對這個“女魔頭”生了兩分惻隱之心,“罷了,死都死了,過往的仇怨也隨之消散,我便做一回好人,將你一並葬了吧……”他伸出手準備抱起她,紅骨的左手卻忽然動了,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銀針,快速向他的巨闕穴刺去,他料想不到一個“已死之人”會有這一招,竟來不及閃躲。
這次倒下去的人是他,眼中的悲憫還未完全褪去,此刻凝結在雪裏,好似在嘲諷。
永遠不要對仇人產生憐惜,是他人生中學到的最後一課。
紅骨勉強支撐起身子,將他胸前的封喉取出,魅惑一笑,“所謂的正派人士啊,就是這麼的愚蠢……”
然而她畢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還沒笑完,便倒在了雪地裏。
這一回是真的倒。
“嘎吱嘎吱……”有靴子踩著雪地而來,當先的是一個身披狐裘的年輕人,狐裘擋住了他的臉,但他身姿挺拔,氣質俊朔,立在茫茫雪地裏,仿佛一棵孤俊的鬆。他身後還跟著一群人,看衣飾,當是他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