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大約就是一甲子之前那個皇家子弟出家後居住的地方了。
那個傳信給她的人,想必就是想把她引到此處來。
紅骨有武功傍身,自然不怕這些未知的東西,毫不猶豫就去推門,院門沒有鎖,一推便開了。
簡樸的庭院與之前的猜想別無二致,倒是角落裏一叢紫竹鬱鬱蔥蔥,給這個古老簡單的院子增添了兩分生氣。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僧靜坐在竹前石桌旁獨弈,聽見聲響抬頭看到紅骨,竟然一點不驚訝,反而端了一旁小火爐上的茶壺,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在自己麵前,一杯放在桌子的另一方,說到,“一飲滌昏寐,情思爽朗滿天地,二飲清我神,忽如飛雨灑輕塵,三飲便得道,何須苦心破煩惱……施主,過來坐。”
那架勢,倒像是特意等她來的。
紅骨神色淡然,走過去從容坐下,道,“都說寺必有茶,僧必善茗。從前我隻當是誇談,今日一見才知以前是自己目光短淺了。”端起茶杯聞一聞,“普通的春茶都能泡出這樣的味道,大師真乃高人。”
“不知大師如此大費周章的讓我來這裏,是為何故?”此刻她已經能確定,用小雪給她傳信把她引到此地的人就是麵前這位老僧。
老僧沒有回答,隻是說,“我這盤棋自己下了幾十年,正枯燥無味的緊,不知施主可有興趣陪貧僧對弈一局?”
紅骨端茶的手一滯,唇角輕勾,笑答,“好。”
平心而論,二十歲的紅骨不僅於琴道上毫無造詣,在棋道上也是無甚研究。
她曾是清絕山上出了名的臭棋簍子,連最縱容她的蒼凜都不願與她對弈。若是單純的棋藝不精也就罷了,偏偏她每次下棋時都是格外用心,每一子都要經過反複思量才肯落下。哪怕是再簡單的一目了然的棋局,她也能在考慮半天之後落下最不該落的那一子,偏偏自己還不自知,以為自己棋術高明當贏此局,隻是結果往往不盡人意,倒叫她好生鬱悶。
這樣的弈棋過程,對與她對弈真正擅棋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
一局終了,紅骨果然輸的毫無章法,老僧有些驚訝,也有些哭笑不得,將剩下的子放回盒子裏,道,“貧僧法號慧及。”
紅骨輕赧,“大師倒是不謙虛,但大師可曾聽過慧極必傷?”
慧及對她的反應毫不介意,糾正道,“是慧及,普及的及。”
“慧及大師與清絕殿是什麼關係?”紅骨開門見山,雪翠鳥一脈是清絕山上獨有,後來被馴服成為清絕殿內的傳信使者,其間章法,隻有殿內重要弟子才知道,連曲遊都不知道的秘辛但為何這個慧及卻懂得,慧及大師出家已逾一甲子,她實在是好奇。
“沒有關係。隻是貧僧出家之前曾有幸知道驅使雪翠鳥的法子而已,”慧及說完便沉默了,仿佛陷進某種沉思,又像是跌進某種回憶裏不可自拔,好半晌才忽然說,“你要找的東西,不在淮王身上。”
“大師既然知道我要找什麼,也該知道我的決心,至於東西在不在淮王那裏,我自由判斷,不勞大師費心。”紅骨對他的話一點不驚訝,這個慧及大師一副“我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很明顯是知道她的身份卻又不點破,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卻隻是把她騙到這山上來而已,但他出家之前到底是皇族人,不可能一點也不為後人著想。
當真是落了三千煩勞絲就真的落了三千煩勞了?
紅骨不信。
“其實地日草不過是普通藥物而已,當前我曾因好奇在我父親那裏偷過一株。”看紅骨驚訝,他又繼續道,“放心,你的毒不是貧僧下的,”說到這裏他歎息道,“我都幾十年沒有管過紅塵俗事了。”
“你知道我的毒?”
“很多年以前我也給人下過同樣的毒,”慧及緩緩道,似在回憶往事,“你的右手食指指尖上有細微的一點紅,這就是嗜血蠱毒的最大的症狀。”
紅骨詫異,她一直以為那隻是一顆紅色的痣,不曾想竟然是中毒的症狀,這一點連蕭大師都不曾看出,這個慧及居然一語中的。
“哦,那個人後來死了吧?”紅骨問,想起早幾年沒有遇到蕭大師之前每次發病時纏綿病榻的痛楚,語帶冰涼,“鑽心之痛,誰能承受。”
慧及搖搖頭,“不,我後來救了她。”
“大師能製出解藥?”紅骨一驚!
“解藥?不過是下毒之人的心頭血而已。”慧及歎了口氣,麵色有些苦惱,“你且回去吧,我不知道誰給你下的毒,但一定不是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