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險

慕容九出宮不在的日子,軒轅燁隻對外宣稱,貴妃娘娘是去雲業寺廟燒香還願了,所以,宮中之人並不清楚慕容九的行蹤。

不過,也似乎沒人在乎她的行蹤,反正隻要她不在,她們就少了一個競爭對手,更容易接近軒轅燁了。

這些日子,煙妃、宇妃、雲妃等在宮中地位頗高的妃嬪們紛紛趁此機會,使盡了渾身解數想要博得軒轅燁的恩寵。

奈何,慕容九走了,她那般輕易不出門不喜見人的毛病竟然傳染給了軒轅燁。

現在,軒轅燁又搬進了他自己的寢宮……碧霄宮。

白天,他忙於公務,就在禦書房,晚上,就寢於碧霄宮暖閣。

而那些想親近他的女人們在吃了多次的閉門羹之後,也漸漸覺出,現在要見他似乎比以前更難了。

而且,這些日子,不但朝中在發生著劇烈的動蕩,後宮之中也在悄然的發生著變化,一種不安和恐慌悄然蔓延著。

隻是,這變化一般人看不出,就比如說冬兒,除了慕容九不在之外,她倒沒有留意後宮的動向,她隻覺得皇上的變化最大,隻覺得眼前所見到的變化最大,每天望著這變了又變的暖閣,冬兒有些哭笑不得。

有人說,芳心寂寞的男人,是一頭狂躁的狼。

冬兒不懂得什麼叫芳心寂寞,隻是覺得,皇上在娘娘離開的第三天,情緒越發的狂躁。

之前兩天似乎還能隱忍,可第三天一早,便開始對暖閣進行了大刀闊斧的變動。

首先,被換掉的便是靠窗的那張小小的美人榻,大抵是皇上睡上去真的不舒服,所以,才那麼迫不及待將軟榻扔了出去,又重新把自己的大床搬了進來。

一開始,因為床太大,根本不好進,軒轅燁竟然命人將床拆了,然後直接拿進暖閣又拚了起來。

隻是,這一張大床霍然占了整個暖閣的一大半呀。

然而,還剩不大的空間裏,這些日子陸陸續續的又被擠進了一些東西。

明明外間那麼大,可是,軒轅燁卻偏偏命人將自己平日換洗的衣服全都搬來了暖閣,並且生生的塞進了慕容九平時用的那個小衣櫃。

慕容九平日喜歡倚在窗邊看書,而軒轅燁顯然不太習慣,這不,不知何時,暖閣內竟然又多了一張案桌,上麵擺放著他要急著處理的奏折。

今日一早來看,暖閣內又生生的多了一個小書架,書架上有他喜歡的書,也有她喜歡的,他把她平日放在床頭的幾本藥理的書籍全部都整理到了書架上。

還有幾罐上好的碧螺春,也放在了書架的頂端,很是顯眼。

哎,冬兒歎了一口氣,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覺得慕容九是個喜歡簡單的人,等她回來看到這擁擠的暖閣,一定會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的。

到時候,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又要這般大費周章的再將這些搬走呢?哎,真是折騰呀!

時間猶如沙漏,不知不覺間從指縫間就悄然溜走了。算一算,距離慕容九離開的那天,已經半月了。

這一日黃昏,白羽帶著上官雲瑤死命塞給他的湯進了碧霄宮。

一進暖閣,就見軒轅燁斜倚在龍椅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拿著毛筆,然而一雙眼睛卻直愣愣的望著案上的沙漏。

沙漏?白羽嚇了一跳,這案上何時多了十五隻沙漏?

一個沙漏漏完的時間剛好是一整天,其中十四個已經空了,而第十五個已然漏了有三分之二了。

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白羽進來,軒轅燁依舊看著第十五個沙漏出神,半響,甚為疲倦的用筆敲了敲沙漏的頂端。

似乎這樣,那沙子會流得更快。

白羽眼角抽了抽,“皇上,這是雲妃娘娘親自為您熬的湯。”

“不喝。”軒轅燁又用力的敲了敲沙漏,心情突然莫名的不安和煩躁,然後將筆用力的扔在地上。

“皇上,怎麼了?”白羽詫異,皇上很少有如此焦灼的時候哇。

軒轅燁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又彎腰盯著沙漏,“十五天了,事情也該辦好了吧。”“一切都如皇上料想的一樣,朔王已經被俘,正在押往京城途中,右相現在親自坐鎮,正在大肆抓捕朔王餘黨。”白羽認真的道。

軒轅燁不悅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盯著沙漏,哼道,“這個朕早知道。”

白羽一愣,皇上不是問這個嗎?那是……

“娘娘那邊,事情進展的也很順利,河道疏通,下麵的幾個州縣旱情得到了緩解,由於糧食、藥物等發放的及時,所以,這一次災情,損失的並不嚴重,相反,由於這一次朝廷對於災情處理的及時得當,在百姓中已經引起了不少的好評,如今,百姓都稱讚皇上是千古明君,體恤百姓,是……”

“朕倒不知道,你何時也學會了這些奉承的話。”

白羽滿臉黑線,他當然不會說奉承的話,不然也不會被他瞪眼了。可是,看著他如此心神不安的樣子,他不也是想安慰他一下嗎?可是,卻偏偏怎麼說怎麼錯。

“那皇上早些歇息。”白羽隻得補了這麼一句。

“朕再看看折子!”軒轅燁深吸了一口氣,坐回位置上,翻開新的奏折。

然而,神情卻總是那麼的糾結與狂躁。

忽地,將奏折摔下,“你說,朕給她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一點?明明朕早有安排,她隻需走走過場就行,一個月?朕看隻要十天就行,可是,眼下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這個……”白羽臉色難看,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呀,明明是他自己同意給慕容九一個月時間的呀。

然而,軒轅燁似乎也並沒想得到白羽的答案,凝了凝眉,隨後又獨自安靜了下來,靜靜的翻看著奏折。白羽默默的站在一邊,看著軒轅燁認真的樣子不免心疼。

其實,他很想說,如果皇上實在想念娘娘的話,大可以發話讓娘娘回來呀。

但是,他還是沒敢說,他知道軒轅燁是個多麼要麵子的人,縱然心中那麼想,他也絕不說出口的。

“啪!”屋子裏突然發出一聲脆響,白羽忙上前一看,隻見軒轅燁手中的筆不知為何竟然從他手裏滑落,掉在地上。

而他卻是凝眉盯著那緩緩流淌的沙漏,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手中的筆掉在了地上。

白羽瞧他神情怪異,剛想問,卻見他突然抬起頭,“白羽,那日廟中之人可查出來了?”

白羽一愣,卻是沒想到軒轅燁突然問起這個,“皇上,那些人使的招數好像來自西域,而在西域能有如此能力的人,除了天池國攝政王拓跋野之外,屬下想不到還有第二個。”

和他猜測的一樣,軒轅燁當即眸色一沉,扔下了奏折,起身就往外走。

“皇上,您是要去哪兒?”

“青縣!”他感覺,要出事。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是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不然,為何今晚有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定,就有點像十三年前那晚一樣,雖然沒有那麼的強烈,然而,這些年來,少有這樣的感覺。

白羽忙將軒轅燁拉住。

此時,墨玉公子不在京城,邊域正亂,雖說朔王被俘,但殘餘勢力猶存,何況夏家此次擔當捉拿朔王的先鋒,已然功高蓋主,若他們不守信義,趁此機會與軒轅燁撕破臉,倒戈相向的話,而皇上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京,那麼北倉國必然大亂。“太後娘娘駕到。”就在兩人剛要跨出門口時,門外響起了太監尖銳的聲音。

軒轅燁雋眉擰緊,本不想見,隻是太後慕容天嬌已然扶著青鸞顫巍巍的進來了。

“皇上……”那一聲輕喚的聲音帶著幾絲沙啞幾絲疲倦,更多的還有一種無力感。

軒轅燁抬眸,隻見平日保養的很好的慕容天嬌此刻麵容憔悴,一雙鳳目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剩下的隻剩晦暗與悲憤。

“太後身子不好,這麼晚了不在寢宮歇著,倒來朕這裏,究竟所為何事?”軒轅燁漫不經心的問。

“哼……”慕容天嬌冷冷一笑,徑直落座於椅子上,“本宮也想好好歇著,好好的頤養天年,可是,偏偏卻有人不讓本宮如願。”

“哦?倒不知道誰這麼大膽,敢忤逆太後?”軒轅燁也坐到了椅子上,似笑非笑的問。

“除了皇上還能有誰?”說著,慕容天嬌眼圈兒一紅,當即垂下淚來,“皇上如今年紀大了,翅膀硬了,自然不把我這老太婆放在眼裏了。本宮在這後宮熬了三十多年,卻不想今日淪落到這樣悲慘的境地。”

軒轅燁見她說的不像,便使了個眼色,白羽和青鸞便識趣的悄然退去。

“太後言重了,朕怎麼會不把太後娘娘放在眼裏呢。”軒轅燁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唇角劃過一絲嘲諷,“隻是,太後也該把事情說清楚,若朕有疏忽的地方,也可以及時改正。”

慕容天嬌拿著帕子擦了會眼淚,旋即,眼圈紅紅的又望向了軒轅燁,憤恨的眸光在眼底一閃而逝。

“皇上,您是不知呀,當年先帝駕崩前,曾千叮嚀萬囑咐,不但要照顧好你們兄弟幾個,更把朔王殿下也托付給了本宮呀。”

“哦?”軒轅燁挑了挑眉。

“其實,朔王殿下隻比你們大不了幾歲,而且還是先皇的親弟弟,隻是……因為皇權的原因,先皇才不得不將他安排在了邊外,過著有家不能回的淒苦生活,對此,先皇心裏是有愧的,所以,臨終前,特地囑咐本宮,要好好確保朔王的安全呀。”

“哦。”軒轅燁淡淡一笑,“太後這是要為朔王求情麼?你可知道他究竟犯了什麼罪?”

“什麼罪?還不是皇上忌憚他的勢力,害怕他有朝一日取而代之麼?”慕容天嬌冷冷一笑,“其實,皇上坐穩江山三年,還怕什麼呢?朔王再怎麼厲害,也隻是皇叔……”

“正是,朔王再怎麼厲害,也隻是皇叔,所以,皇叔就是皇叔,卻萬萬不該存覬覦皇位的野心。”軒轅燁沉聲道,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敲著桌麵,看似漫不經心,卻無形中散發著冷魅而陰霾的氣息。

空氣,陡然凝固了起來,一種緊張的氣氛頓時蔓延開來。

“不,他沒有。”慕容天嬌一聽,頓時柳眉倒豎的叫了起來。今日聽聞朔王被俘,她的一顆心就有如被放在油鍋裏烹炒煎炸了一般。

“太後何敢如此斷定?”軒轅燁輕挑雋眉,神色微冷。

“因為……因為……”慕容天嬌心下一顫,麵對軒轅燁的冷然質問,她頓時慌了起來。

“反正,本宮不相信朔王是那樣的人。”

“哼,朕也不願意相信,甚至不願意相信仁慈和善的太後娘娘竟會是朔王的同黨。”軒轅燁微微眯起的眸子,流露出一絲危險的光芒。

本來,他還打算讓她多逍遙幾日,不想,她今夜倒自己找上門來。

“什麼?你什麼意思?”慕容天嬌猛然一顫,厲聲質問起軒轅燁。

“這個……”軒轅燁從懷裏掏出一塊雪絹,正是前些日子白羽給他看的那塊,上麵的圖案依舊那麼清晰。

“朕想,對於這個圖案,太後應該很眼熟吧。”

慕容天嬌當即麵色一白,眼底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痛苦與恐慌。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唇瓣還是顫抖著,“不……本宮……不知……”

“是嗎?”軒轅燁冷魅一笑,“但不知,京東橋頭的龍家,太後還有沒有印象?”

“你?”慕容天嬌猛然站起了身,手指顫抖的指著他,滿臉驚駭。

迎著她驚駭的目光,軒轅燁繼續冷靜的說道:“二十八年前,龍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凶手至今未能抓到,太後娘娘對這件事還有印象嗎?”

“那麼久遠的事,本宮怎麼會記得?”

“是嗎?太後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就連曾經與您歡好的龍家二少也不記得了?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你們還有一個兒子,不是麼?”

“你……你……”慕容天嬌聲音尖銳而顫抖,“皇上,你在胡說什麼?”

“朕有沒有胡說,太後心裏應該是最清楚的。怎麼樣?要不要找龍二少來當麵對質一下?”軒轅燁勾起唇角,唇邊漾過一絲溫溫涼涼的淺笑。

此話一出,慕容天嬌頓時麵如死灰,隻害怕的搖頭,“不……不可能,他早就死了,死了。”

“哦?你就那麼確定?畢竟那一晚,你派去的殺手殺了人家三百多口,有一兩個漏網之魚也是有可能的,非常不巧的是,你指定要殺的龍家二少那夜偏巧在怡紅樓,是以躲過此劫。”

“不,不會的,他死了,死了……”慕容天嬌突然尖叫起來,隨後大口大口的做著深呼吸,麵色一時間慘白如霜,過了一會兒,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她頹然的又坐回到椅子上,“來人啦,青鸞,皇上,本宮突然覺得身子難受,想先行回去了。”“怎麼?不為朔王求情了?那可是你唯一的親生兒子。”軒轅燁卻未動,隻是一手支著下巴,神色幽冷的望著她。

這個女人,這個外表美麗又和善的女人,曾經他也以為她是繼娘親之後,上天給他的恩賜,卻不料,心如毒蠍。

“啊……”慕容天嬌整個人僵在了那裏,訝異的張著嘴,遲遲合不上來,似中邪了一般。

軒轅燁也隻涼涼的望著她,這個女人不但心思歹毒,更是膽大妄為,當年嫁給還是太子的先皇,因為受不到寵幸,耐不住寂寞,竟然暗中勾搭上了當地有名的花花公子龍家二少,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後來,因為怕出事,再加上她野心勃勃,竟然買通了宮裏的太監,當時,宮中正有一名後妃和她的臨產期差不多,於是,在臨產的時候,她悄然將自己的孩子抱了過去,而將那後妃生的孩子直接溺死扔進了護城河。

再後來,又因為怕奸情敗露,不惜花重金聘請江湖頂級殺手,將龍家一族全部滅門。

此招斬草除根,實在是陰狠毒辣,而將剛出生的孩子溺死,更是泯滅了人性。

良久,軒轅燁幽幽的哼了聲,“如果說朔王不再是朔王,而隻是江湖上的一個私生子,他的這般叛亂行為,就該是圖謀造反,罪當誅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