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炎飛當然瞧不出這犬和貞兒心中各自的苦澀,眼見這一對幹兄妹居然瞬間便被老祖母霸王硬上弓扭成了情侶,心中更別提有多妒忌,跟著便鼓起掌來,方舟上的水手們也隨聲附和,清脆的掌聲和歡笑聲傳遍了整個島嶼。
炎飛拍著犬的肩膀,道:“犬老兄,看來今天咱們是走不了啦,老祖母鐵定是要請我們作見證,順便喝杯你的喜酒了呀!”
豈知此話一出,那老祖母卻板結著臉,肅聲道:“咱們赤麟島上的新人同結連理是不需要辦喜宴的,隻要他們兩個好好相守,一句話就足夠了,哪裏還有你們那些凡俗之人的繁文縟節。今日你們倫巴人的幫助我代表海鱗族感激你們,我這裏會有饋贈,你們領了咱們的長生珠和血珊瑚便速速離島吧,我們海鱗族的人魚都討厭熱鬧!”
還沒等炎飛回話,那身後的幾十隻人魚聽得吩咐已經將預備好的數百顆璀璨欲滴的奇珍相擁著搬來,力士們隻得掃興地接過這些饋贈。天黑之前便在一群小人魚的帶領下戀戀不舍離開了赤麟島。
眼望著朋友們離去的身影,犬的心中說不出的悵然,或許每個人都不過是別人心中的一個過客罷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到了最後,大家都會散的。
想通了此節,犬的心中這才稍微安靜了下來,遙遠的迷霧在海平麵上逐漸朝海岸線靠近,橙紅色的夕陽終於落下了海麵,夜晚就這樣來臨了。
赤麟島上終於沒有了戰爭的喧囂,夜風襲來,犬的心靈也跟著風一樣寧謐,這一刻,好像再也不用去想別的事情了。
“貞兒,難道你不回海裏去麼?”海鱗族的人魚們都逐漸遊到海裏的珊瑚宮中去,雖然部分人魚在島上依舊可以棲居,但畢竟海裏的條件更適宜她們生活,在岸上呆太久的話,她們會因此而缺水,那樣對於皮膚保養會有不利。
女人都是愛美的,即使老祖母也未能免俗。不過貞兒似乎沒有那麼多顧忌,隻是應承道:“我想留在岸上陪著犬哥哥,犬哥哥不適宜在水中居住,那貞兒就呆在岸上,守候在他身邊……祖母,這都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您就別問了吧。”說到最後一句,貞兒的目光瞬間便有些旖旎,麵色更是靦腆之極。
祖母當然猜得出貞兒的小心思,她不會冥頑不靈故意要撞年輕人的燈泡,隻是嚴肅地吩咐了犬一句:“別讓我孫女給累著,累了就讓她浸在水裏,不然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太婆拿你是問!”
犬本來心馳神往的思緒此時驟然抽緊,聽得老祖母對貞兒的那些疼惜,自己也隻有報以苦笑,點點頭。
“行啦行啦,祖母,您就好好休息吧,待會兒我會回珊瑚宮來陪您的,我隻要在島上和犬哥哥坐一會兒便好。”貞兒輕輕推搡著老祖母的脊背,打發她走人,老祖母這才頗為憂慮又欣慰地蹣跚而行,遊到海裏,鑽進波心。
犬坐在一塊大石上,定定地瞧著那一瘸一拐走過來的貞兒,但見她浸濕了海水的赤足走路都有些踉蹌,她小心翼翼踩在那些零星的藍色晶石上,眼睛卻幸福洋溢地迎著犬的目光,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似乎有意想要掩藏某些不為人知的細節。
“貞兒,你還是回到海裏去吧,你自己的魚尾都要漏出來了,肯定是很累了,這兩天苦了你了,一直都沒有休息好,我這裏一個人呆著就行,如果可以,過會兒我也潛到珊瑚宮中去陪你,我練過用毛孔呼吸的功法,這都難不倒我!”犬心疼地道。
“不用了,犬哥哥,能夠陪犬哥哥消煩解憂,貞兒一點也不累。”貞兒從海灘上拾起一顆被海水衝上來的碩大海螺,樣子看上去皓白如雪,十分可愛。
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吃力地蹲下身去將那海螺拾起,再如獲至寶般捧起來,雖然自己無精打采,嬌弱無力,還是很虔誠地對犬道:“犬哥哥,你可以幫我在這上麵剖七個孔麼?”
犬按照她的吩咐,便在她所指的位置上用指尖均勻地戳了六個小孔,再將海螺的螺尖抿掉,這才還給她,貞兒笑著道了句謝謝,然後便將那海螺放到唇邊,嗚嗚地吹奏起來。
她所吹奏的是一首安魂曲,那曲調就像一張滑而無紋的緞子,極為柔順細膩,貞兒不斷將自己的咒念嵌入其中,隨著她專心致誌的吹奏,那螺孔中不斷有美妙的音符飄飄灑灑,宛若銀雪不滿海天之間,讓聞者都不禁沉沉欲睡。
犬也逐漸感覺困意來襲,或許正是因為白天太累了吧,此時全身心都要陷入溫柔的夢鄉之中。然而正在此際,他卻感覺貞兒那隻纖瘦而溫熱的藕臂搭在自己的手心,一股清涼之氣傳遍了通體,在這股清神之力的浸潤下,他才緩緩強打起精神,搖搖頭,撫著自己的額頭,道:“這首曲子當真好聽,讓我這個門外漢都不禁如癡如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