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攸潤了潤唇,鄭重的後退幾步,重新行了大禮:“請朝露夫人放心,我薑家會舉全族之力,扶持公子燕……”
“夠了,滾吧。”薑朝露猝然打斷,冰冷的加重了後兩個字。
薑攸也不糾纏,咚咚咚又磕了幾個頭,就很識趣的告退了,他前腳走,後腳魏涼就進殿來,向薑朝露附耳道。
“薑家送來了幾十擔禮,說是送公子燕的,宮人在外麵清點,外麵瞧是普通的長命鎖銀手鐲,一打開來,下麵都是金餅。”魏涼朝薑夕英的背影努努嘴,“他,我也考過了,近些年是學了些本事,也不算假。”
“嗬,一個王上,一個薑家,各個打得好算盤。”薑朝露諷笑,目光裏冰雪意濃,“侍衛長的事倒罷了,但我的燕兒,誰都別想把他拖下水!”
薑攸離開了驪山,薑夕英正式就任侍衛長。
看他穿著一身武將官服,向諸位將士行禮談笑,確實正常得很,和從前那個瘋子完全無關了。
“真好了不成。”薑朝露犯嘀咕。
薑夕英迅速的熟悉了軍務,和薑朝露也保持著君臣的距離,驪山上下越對他頗有讚譽,薑朝露就越心裏不踏實。
人的變化能這麼大?莫非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接連幾天,萬事太平,薑朝露覺得自己是有點小人,遂帶薑夕英見了姬燕。
“兄長,你算他舅舅的。”薑朝露關上殿門,多了一分親切,換了對薑夕英的稱呼。
“燕兒……”薑夕英看著搖籃裏的姬燕,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抱抱他?”薑朝露主動把姬燕遞到他懷裏,教他怎麼抱孩子,姬燕竟也不哭,瞪著烏珠眼睛,好奇的瞧薑夕英。
“瞧,他認你呢。”薑朝露笑了。
不同於薑攸,薑夕英這個兄長,她是認的。
他們兩個從小身體都不好,都是娘胎裏帶來的弱,家裏其他孩子在外麵蹦跳的年紀,他們兩個都整日關在家裏,喝藥。
喝很多很多藥。然後他們兩個看著窗外嬉戲的兄弟姊妹,打賭:誰喝得快,誰就能出去玩。
結果藥喝完了,誰都沒能出去。
家裏太陽大了怕曬化了,風大了怕吹走了,他們的兒時,隻有空氣裏散不盡的藥味,和跨不出的門。
於是二人雖是異母兄妹,卻自有一種患難之情,比旁的兄妹更親近。
直到五歲那年,薑朝露被棄,薑夕英哇哇大哭,哭到小臉發紫,昏厥過去。
後來,十年重逢,薑朝露成了女伶,薑夕英成了瘋子。
雖然薑夕英對薑朝露有過冒犯,但薑朝露知道他身世,知道薑攸對薑九犯的孽,故她對薑夕英多有不忍,以前的冒犯也能考慮原諒。
如果這位兄長不再發瘋,變回正常人,她自然也是高興的。
“兄長,好了就好,以後別做糊塗事了,柴米油鹽,健康順遂,這一輩子便是福了。”薑朝露感慨,真心的勸薑夕英。
薑夕英抬頭看她,燭光映照下的眸影微晃,真的像一個兄長了。
薑朝露竟有點不好意思,肅了臉,正色道:“當……當然,你以前冒犯過我,必定得誠心實意的賠罪,一碼歸一碼!”
薑夕英點點頭,突然一句:“產後虛弱症?”
“嗯,估計醫不太好……”薑朝露摸摸自己的臉,她沒想過瞞過他,反正親眼瞧見她現狀的,都知道這病不普通。
薑夕英垂眸,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