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
深夜,清冷的月光鋪陳開來,寒風掀起窗簾,辣辣作響。
易品蓮踏著月光而來,走進臥室,幽暗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隻有風吹過的聲音和時鍾走過的滴答滴答聲。
不確定韓峯還在不在,輕輕喚了聲:“你在嗎?”
沒有人作答,她轉身就想離開,卻聽到身後傳來韓峯嘶啞的嗓音:“我在,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她循聲望去,終於在窗台的角落裏看到了斜靠在牆上的人影,他躲藏在暗處,手裏拿著酒杯,陰鬱的眼神直直地看向夜空,身形蕭瑟。
剛走進他,就聞到空氣中飄來的烈酒的嗆人氣味,易品蓮一驚,搶過他的酒杯,聞了一聞。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喝伏特加,三年前在美國的時候你的胃做過手術醫生說不能再受到強烈的刺激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告訴爸爸。”
地上放著一瓶剛剛倒趕緊的酒瓶,旁邊還有一瓶沒有開啟,韓峯頹廢的樣子是易品蓮從來沒有見過的,可見他內心的痛苦與激烈的掙紮。
“既然這麼痛苦,就不要再去想,甜甜已經是你的妻子,這是一件事實,你何必因為她的身世就否認了你們之間的感情,既然你們相愛為什麼不能排除一切萬難呢。”見他還想去拿酒瓶,易品蓮一腳將瓶子踢到了老遠,“你父母會理解的,他們也希望你幸福的。”
韓峯睜開血紅的雙眼,跌坐在地上:“你不是我,又怎麼會明白我的感受,我親眼看見我媽跳樓啊,她摔在我麵前血肉模糊,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他們希望我幸福,但是作為兒子,作為我起碼的良心,我怎麼能讓甜甜做他們的兒媳婦,這杯媳婦茶他們怎麼喝得下去。”易品蓮聽出他話裏的絕望,對於韓峯說出的話,她沒有辦法做出反駁。
他們沒有經過韓峯慘痛的經曆又怎麼能明白他的切膚之痛,所有的安慰都是徒然。
人們往往習慣於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問題,看待任何事物都是輕飄飄的理所當然,他們看來很簡單的事情,對於當事人來說,也許就是無解的方程式。
韓峯和喬甜甜,如果沒有當年的慘劇,他們本該從小就訂下婚事,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卻成為了現代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如果他們沒有相遇,一切都會被永遠埋葬,沒有人會知道真相。
即使他們相遇了,退一萬步來說,隻要他們沒有相愛,那事情就會有轉機,他們兩人也不會如此痛苦。
易品蓮陪著他坐在地上,對於韓峯的痛感同身受,喬晉賢帶給她的委屈同時湧上心頭,眼前也是一陣淚意。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先冷靜幾天嗎?”
“我的決定已經在書桌上,明天你給我帶到喬家給甜甜。”韓峯深呼吸一口氣,嘶啞的聲音顫抖了一下,手漸漸握緊。
易品蓮狐疑地走到書桌旁,月光照在那張被紙鎮壓住的離婚協議書上,薄薄的紙在風中掀起了一角。
“離婚協議書?這就是你的決定?”易品蓮不敢相信,提高了嗓音,“韓峯,甜甜還懷著你的孩子啊,你怎麼能這麼做。”
“我心意已決,明天你帶給她,她會明白的。”
韓峯痛苦地閉上眼睛:“孩子是我的骨肉,我不會不要,等她的孩子生下來,我會帶著孩子回美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易品蓮覺得血液都是冷的,顫聲著,“甜甜有多愛那個孩子你該知道的,你居然想把孩子帶給美國,你不是要逼死她嗎?”
他已經徹底陷入了瘋狂的誤區,不能和甜甜在一起,卻依然希望能保留和她唯一的牽連,那就是孩子。
“如果你還把我當成是你的義兄,就照我說的做。”韓峯前所未有的強硬,冰冷的眼神讓人不由生出恐懼。
他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易品蓮甚至覺得不再認識他,他對自己有救命之恩,曾經發過誓,她會永遠支持他,做他的夥伴。
“好,我答應你。”咬了咬牙,“不過,這是我答應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但願你不要後悔今天做的決定。”
終有一天,你一定會後悔的。
這份離婚協議書拿在手裏格外沉重,易品蓮幾乎不敢想象甜甜的反應,她覺得自己和劊子手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她別無選擇。
第二天一早,易品蓮來到喬家,她的出現讓喬家人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