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某一年的歲誕日,本該是喜慶團圓的,可王室成員,皆無心慶賀。
空曠的大殿內,燭影搖曳,一位剛剛褪去麻衣的婦人避退了所有的侍人,倚於金絲楠木雕成的座椅上,摘下了自己頭上素色的絹花,疲憊的合上了雙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於她不遠處,跪著一個身著喪服的男子,眼中寫滿了慌亂與不可置信。
“母後,當真,隻能如此嗎?”
王後點了點桌上的朱書卷軸。“昇兒,你也看到了,你父王要傳位於媵妃的兒子。”她頓了頓,冷笑了一聲,淡淡的補充道。“不是你。”
王後起身,走向了楠木椅旁的金造鸞首燭台,輕輕拿起起燭台旁的撥子,撥弄著即將燃盡的燈燭,搖曳的燭火混著對權力的欲望映在她的眼底,她語氣溫柔:“昇兒,母後寢殿中的燈燭要燃盡了,倘若母後再不撥一撥,讓燈芯露的長一些,連這僅存的光,也就要沒有了。”
“兒臣這就差人給母後更換蠟燭。”男子拱手起身,將欲退下。
“站住!”王後將手中的撥子猛的摔在地上,男子腳步一頓。
“你要去哪?去找你的好哥哥,好妹妹,然後親口告訴他們你的母後有多惡毒嗎?”
他沉著答道。“兒臣,隻是不想讓母後犯錯。”
“錯?”王後嗬嗬笑著,徐娘半老的臉上,劃過一道濕潤。她驚詫的一摸臉,是淚,她已經許久沒有流淚了,上一次,還是父親強迫她嫁給她不愛的男人的時候。
“我有何錯?我為了家族,為了你,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現在,你!我自己的兒子,竟然口口生生說我錯了?”她在這深宮冷苑戰戰兢兢的大半輩子,才得了如今的地位,眼看著馬上就要成功了,卻換來兒子一句反駁的,你錯了。
“你錯了,你為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你的榮華,你的權力。”
薑昇冷冷的甩下這句話,拂袖而去,徑直走出宮門,上了馬,直奔大王子的王府。
可還是晚了。
如今,身為王的薑昇時不時的還能夢到那個晚上。
王府的門虛掩著,他焦急下馬,推門而入,整顆心狂跳著,最不想看到的場景,還是出現在他的麵前了。
大哥的王府已是屍橫遍野,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血,薑昇目及之處,都是血,花木上,庭欄上,石板上......全都是血,鮮紅的,殘有餘溫的血。
“哥!哥!三妹!你們在哪?”薑昇瞪大了眼睛,不顧自己對血腥味的不適,踩著屍體近乎瘋狂朝他哥的寢殿跑去。
半路上,他遇到了隊身著鎧甲的士兵,他太熟悉那個鎧甲的樣式了,是外公的軍隊無疑了。
氣血瞬間湧上了薑昇的頭顱,他不由分說的飛身拔劍抵住隊伍為首之人的咽喉,紅著眼嘶吼道。“說!我哥和妹妹在哪?”
為首之人瞧見了薑昇劍上所刻之字,便曉得了麵前這個要取自己首級之人八成便是他們將軍的外孫,伏鸞國的二王子。
領隊之人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會來。
他答的不慌不亂:“寢殿,殿下此去,應該還會見到大王子的最後一麵。”
最後一麵......
他沒命的奔著,在外公揮韌之前趕到,橫劍擋在了大哥身前,麵前的寒光停住了,可背後卻傳來了刺痛感。
“哥!!!!不要啊,哥!!!不要......不要......”小妹在一旁被兩個士兵鉗了住,看到哥來了本以為有了生的希望,卻不料哥下一秒將一把短匕首插入了二哥的後背,她想衝上去,卻被按的死死的,不能動彈,隻得不住的搖頭,不住的哭。
薑昇知道,這一刀,是那個他拚了命也要護在身後的人,他敬愛的大哥。
他不可置信的轉身,眼裏殘留著訝異,無力的跪在地上,艱難的用劍撐起身體,睜大了猩紅的眼眶。
眼前人正剛被兩個士兵用刀抵住了脖頸,他看見自己的弟弟不可置信的樣子,突然絕望大笑。
“哥,為什麼?”他艱難的嗬出這四個字,嘴裏滿是血腥氣,每張一次口,鮮血便多湧出一分。
“把殿下帶走。”薑昇的外公吩咐道。
“誰敢動我?”薑昇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的站起,持劍逼退了四周近前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