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疑

蟾蜍蝕圓影,大明夜已殘。羿昔落九鳥,天人清且安。

這夜,敕宗帝驟然駕崩,享年四十有一。

舉國嘩然,華清宮內燈影搖曳,人影綽約,老相國大人與孝寧皇後之父晉公連夜匡扶小太子登上皇位,找來替身進皇陵代替小皇帝守孝。敕宗帝遺詔——孝寧皇後垂簾聽政,東梁軍都統拓跋睿淵身為皇叔代為輔政,平亂天下,保拓跋江山。

一夜間,四王爺拓跋睿淵與其生母納太妃母子反目,沙場相見。而這個時候,東梁軍已由五年前的七萬充盈到現在的二十萬,加上老相國與晉公的十萬,其勢力差不多可以與崛起的淩家軍抗衡。

“果真是睿淵麼?”淩弈軒將那道召他入宮麵聖的明黃聖旨合起,凝重看著霍廷鶴,“真睿淵早已是活死人。”

霍廷鶴與青書、阿九對望一眼,說道:“王爺懷疑這個攝政王是淩長風?而且這個小皇帝恰恰五歲。”

淩弈軒雙目微眯,飛揚的劍眉攏了一下。

青書道:“淩長風為救拓跋睿淵,費盡他畢生功力與內力,照理說,拓跋睿淵醒過來指日可待。卻為何,一直不見醒來?再反觀五年後的淩長風,不但醫術退步不少,而且武功內力漸漲,四處暗暗拉攏朝中老臣,似早預敕宗帝會封他攝政王。前幾日,我們跟蹤蕭翎時,便發現淩長風去了相府,與老相國、晉公,以及其他幾個朝中老臣相談甚歡,如此熱衷朝政,王爺難道不覺得現在的淩長風有些蹊蹺麼?”

淩弈軒緊抿薄唇,沉思,而後利眸抬起,看著麵前的三位愛將:“如果長風變了,與他朝夕相處的輕雪不可能察覺不到。”

“雲輕雪昏睡過一年,這一年中肯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霍廷鶴撫著胡須沉重道,老眼望向麵前英挺的男人,老臉上多了份慎重,“王爺,說不定雲輕雪也變了,仇恨可以蒙蔽一個人的心智,雲輕雪對王爺您,似乎隻有滿滿的恨意。”

淩弈軒眸中立即閃過一抹痛色,沉聲說道:“本王相信她恨我,也相信長風為了給她報仇,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青書,你去查查妙千齡神醫所住的鶴望穀,本王篤定拓跋睿淵就在那裏。隻要尋到睿淵,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是,王爺。”青書抱拳領命。

他眸色一深,啞聲道:“本王總感覺有隻無形的手在如影隨行。”

“王爺是說追殺雲輕雪和淩長風的那支假鐵騎嗎?”霍廷鶴的老臉愈加沉重,斂去他的孑然一身,雙瞳睿智,老驥伏櫪:“據淮陽王說,那支鐵騎臉帶麵罩,頭蒙黑巾,一身緊身黑衣,外披黑色長披風,腳踏胡人馬靴,腰配彎刀,背負大弓。是我們鐵騎兵的裝扮,卻沒有旌旗與腰牌。他們會使淩家軍鐵騎招式,卻也會鳳翥宮劍式……”

“那不就是我們淩家軍投靠鳳翥宮的叛徒囉?王爺府上正有一個鳳翥宮的聖姑……”消去肥胖,一身威風凜凜的阿九直言道,五年的時間雖讓他成長了不少,卻沒有完全磨去他的直爽。他曾經讓一個女子利用了,傷過,痛過,卻得到了更多。不再貪吃貪睡,知曉行軍打仗的謹慎與責任心;與父王相認,不再孤身一人……

“阿九。”青書對他搖搖頭,提醒他別亂說話。早在五年前,王爺就根據這條線索去懷疑絕代風華的王妃了,卻每每受到良心的譴責,內疚不安。誰都知道王爺愛王妃,為了王妃,曾殘忍休棄掉側夫人,差點犧牲掉綦兒。而天資聰穎、才華橫溢的王妃也在大婚之夜烏藍毒發,獨守空房,為兩人曾經的自私受到責罰。

至於他這個傾慕王妃琴技的外人,沒法說誰對誰錯,隻能說,造化弄人,情字傷人。

淩弈軒並沒有為阿九的直言感到不悅,利眸掃一眼四周,聲線沒有起伏道:“本王始終相信慕曦不會做這種事,蕭翎,京雲,翩若,喬莫釗,或是睿淵,倒是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