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
來白湖的當日,輕雪並沒有逗留太久,而是連夜帶著兩個孩子出城往京城趕。
戰事起,皇家之城血流成河,她想知道留在宮裏的長風怎麼樣了,有沒有突圍,又有沒有打退鳳翥宮。她這樣一聲不吭的離開,長風一定在擔心她。
“主子,請留步!”伸手不見五指的夜,一黑一白兩騎朝她的馬車急急飛奔過來,‘唷’的一聲勒馬擋住她的去路,“主子,我們是白璧無瑕,請主子留步!”
她推開窗扇:“是你們?”
兩女子翻身下馬,將麵紗鬥篷取下,“主子,睿宗王放了我們,讓我們來保護你。現在請主子速速返回白湖,從長計議!”
她微微思索,點點頭。白璧無瑕是跟隨了她五年的雙生姐妹,對她和長風忠心無二,誓死護主。所以,她一般很信任這對姐妹。
片刻後,她帶著一雙睡過去的孩子返回淩弈軒在白湖給她準備的行館。
白璧無瑕各自持劍,肩背麵紗鬥篷站在燈下,說道:“鳳翥宮和三王爺的兵馬正在京城周邊城市放火虐殺,以眾淩寡,長風主子在京城有些寡不敵眾。若主子現在貿然帶著綦兒和僢兒回京,必定成為長風主子的軟肋,有弊無益,況且我們讓鳳翥宮的人盯上了,每走一步都危險,不如暫且待在睿宗王這避避風頭。”
她靜靜聽著,看著這兩個婢女:“長風的情況怎麼樣?”
“長風主子已得知主子你來到白湖,不出幾日便來接主子和兩位小主子。”
她輕輕頷首:“我知道了,你們下去歇息吧。”
“是。”白衣白璧和青衣無瑕躬躬身,退出去。
她站起身,走到床邊撩開兩個孩子身上蓋著的錦被,拉出那兩雙小腳兒。隻見兩個小家夥的腳踝上各自戴了一個銀環,銀環上掛著小鈴鐺,精致無雙。這便是長風給兩個孩子戴上的,說根據這對銀環鈴,可以找到他們母子的所在。
而她的身上,也有一對。那是五年前長風送給她的一對翠玉耳環,長風便是根據這對耳環找到了藏在夥夫營的她,不知用的什麼辦法。隻是,那對耳環她一直沒戴,放在貼身的香囊裏,隨身攜帶。
“娘親。”床上的小僢兒翻個身,閉著眼睛鑽到她懷裏,扯著她的衣裳,“僢兒要跟娘親一起睡。”
“好。”她唇角笑開,摸摸兒子的小腦袋,合衣躺下。而後一邊抱一個,漸漸進入夢鄉。
翌日,她坐在前廳,與青書一起研究那幽藍果的入藥之法。穿著女兒家碎花紫裙,梳著兩個辮子的青寰則與兩個孩子在院子裏玩得不亦樂乎,銀鈴笑聲響徹整個行館。
青書偶爾會抬頭去看外麵的身影,黑眸中染上寵溺。
她穿一襲素色斜襟居家長裙,腰束帶結,閑情逸致坐在窗邊的暖陽裏,笑道:“治好青寰後,青書大哥打算怎麼做?其實感情之事不一定受禮法牽絆,青書大哥愛青寰,那就放手愛吧,不必太在乎師徒關係。”
青書收回投注在廳外的視線,眸中閃過一抹愧疚,說道:“當年我跟隨王爺時,南詔家中已有妻兒,妻子賢惠淑德,女兒乖巧俏皮……可是,我卻為了當年那個坐在杏子林裏彈曲的紅衣女子,入府做樂曲先生,不知妻子病弱,直到烏氏的祁陽王擄了她去,讓她帶著女兒墜城身亡,我才追悔莫及。”
“那個紅衣是慕曦?”她蹙眉。
“嗯,正是王妃娘娘。”青書如實答道,一張溫潤成熟的臉龐閃過後悔,“其實當年我並不是迷戀王妃娘娘,而是研究樂曲成癡,整顆心鑽在音律裏難以自拔,以致冷落了她們母女。而青寰,在我回南詔後,背著王爺和京雲,偷偷隨我追了來,我當時悲痛欲極,傷了她……”
“京雲說,青寰曾有個孩子。”她看著青書,腦海突然想起另一個男人的臉。這些男人非要在傷過後,失去後,傷痕累累後,才懂得珍惜麼?
青書將眼簾垂下去,唇邊泛起苦笑:“那個孩子是在青寰追去南詔後懷上的,當時我沉靜在自責悲痛裏,將青寰當成了替身,與她有了一夜露水。之後我將她送回洛城,半年後才知她有了孩子,並哀傷過度,心脈受損。”
他抬起哀傷的眸子,望著靜靜看著他的輕雪:“王爺現在的心情跟我是一樣的,我經曆過,所以能感受到王爺的悲痛與絕望,但是我比起他,又算是幸運的,因為你不僅比青寰堅強,也比青寰堅韌。”
“堅韌?”她輕笑,黛眉微挑:“青書大哥是想說我是一顆頑固的石頭嗎?嗬,輕雪不敢當,也不敢奢望王爺的回心轉意。”
青書見她不以為然,臉上自始自終是閑淡的表情,似是真放下了,也不好再說,站起身告辭:“輕雪,我現在帶青寰回去了,研究若有了結果,派人給我送信,我過來取。”
“好。”輕雪淡淡微笑,讓白璧送客。而後將兩個玩得一身泥的小家夥叫進廳來,親自給他們擦拭小手上的泥汙。
“主子,剛才青書大人說長風主子想拉攏睿宗王,消息可是真的?”一直守在門外的無暇走進來。
“應該是真的。”她不急不緩說道,纖眉一蹙,看到僢兒的脖子上有條紅色的抓痕,“怎麼回事?”她看著小家夥。
小僢兒鮮豔欲滴的紅唇一撅,小手指著旁邊的哥哥:“是哥哥抓的,他要搶我的五毒水。”
“綦兒?”她即刻瞪向旁邊的小淩綦。小淩綦小臉蛋紅潤,小小的下巴有了嬰兒肥,一雙大眼睛如黑葡萄閃亮,奶聲說道:“娘親,我沒有搶僢兒的五毒水,是他自己抓的,賴到我身上。”
“娘親,是哥哥抓的,他搶我的五毒水!”小僢兒急了,小嘴一癟抱住她的大腿,拚命的搖晃,“哥哥是壞小孩,哥哥是壞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