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放過
翩若與君聖劍退下去後,他什麼話沒再說,親自送她回行館。
而行館裏,綦兒與僢兒兩個小家夥又玩到了一起,正蹲在院子裏鬥蛐蛐,‘哥哥’‘弟弟’叫的歡快。
“綦兒,過來娘親這裏。”她喚那紅色小身影,走到正廳裏。
“娘親!”小綦兒戴著金項圈,小臉上沁滿薄汗往正廳裏跑,突見淩弈軒站在他麵前,大大叫了聲‘父王’。淩弈軒欣慰一笑,伸手為小家夥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啞聲道:“在和僢兒玩什麼呢?”
“鬥蛐蛐!弟弟的將軍被我打敗了,他就哭鼻子。”小家夥回頭指指院子裏那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僢兒。
“輸了就哭鼻子嗎?”他再輕輕一笑,深邃的眸子噙滿寵溺,一把將兒子抱起來,走到僢兒麵前。而後蹲在那裏,將小僢兒哄起來,父子三人一起鬥蛐蛐。
一會,玩的一手泥的僢兒爬到了他寬厚的肩背上,說要騎馬馬。小綦兒則在後麵拖弟弟的小胖腿,爭搶著也要爬上去。淩弈軒無奈,轉過身將兩個兒子攬在懷裏,笑著吻了吻他們的小臉蛋,長腿一彎,頎長健壯的身子一曲,讓兩個家夥都爬上來。
站在廳裏的輕雪稍稍詫異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真的給兒子當馬騎,而且還是穿著錦袍的睿宗王牌駿馬。
她看著,聽著父子三人的歡聲笑語,沒有走上前去,而是讓白璧無瑕準備擦臉的清水、濕巾、解渴的涼茶、冰鎮鴨梨、精致小點。而後等他抱著兩個玩累的孩子走進來,將浸濕的濕巾給他遞過去。
他怔了一下,黑眸中閃過一絲欣喜。隨即伸手接過濕巾在俊臉上抹了抹,大步走到銅盆前自己浸濕巾,擰幹。
她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出聲道:“你真的打算與東梁軍聯手?”
他背影一僵,緩緩回首,玉冠束起的墨發掉下一縷搭在頰邊,“我現在是做壁上觀,是否聯手,我正在考慮。”
她與他默默對望,碧眸無波,冷靜說道:“如今鳳翥宮與三王爺已連成一家,兩軍合力,兵強馬壯,若一舉攻破京都,便是所向披靡,無人能及。我希望你能和長風聯手退外敵,再一字平肩。”
“嗬。”他深眸中掠過失望,勾唇冷冷一笑,將頭轉過去,“女人,你應該比誰都明白,我現在就能漁翁得利。攝政王妄想借用大典之機將我們一網打盡,關死在皇城,豈知棋差一著,反受其害,不但讓我逃脫,更讓鳳翥睿晟兩軍圍困。他前日送來求和信函,要求與我聯手對付外敵,再與我平分天下。”
他似笑非笑扯動唇角,微微仰起頭,“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救他,助他脫困。但是,你給我一個救他的理由。”
“長風與你情同手足,隻求,你能救他一命。”龍尊的江山,他們無意去爭,隻希望長風能留下性命,回來做一雙兒子的爹爹,“留他一命。”
“留他一命?”他回首,眸中的情緒悉數斂去,換上深深的幽色,抿唇嘁道:“真正的長風不會有這樣的野心,也不會這般魯莽行事。輕雪,這五年來,待在你身邊的人一直是拓跋睿淵,不是長風。若不信,我們可以去鶴望穀看看。”
“你尋到了鶴望穀?”
“嗯。”他點點頭,朝她穩步走過來,身板高碩偉岸,俊臉無波無瀾:“納太妃可以尋到,我的人自然也可以尋到,不過很可惜,等我的人尋去時,鶴望穀已經麵目全非了。”
“帶我過去!”她聽罷,俏臉驟冷。
鶴望穀。
一片大火燒掉了這裏所有的鶴望蘭和竹屋,徒留一片灰燼和殘莖。躺在竹椅上的睿淵不見了,不留一物。連穀裏設置的機關也被一一破壞殆盡。
她心涼如水,在那片灰燼廢墟裏尋了尋,始終尋不到睿淵的屍首。
他則站在鶴望蘭下刻有八卦圖案的圓形石板上,用腳踩了踩,沉聲道:“這裏沒有死人骨,我猜,他應該還在這個穀裏。”
她冷冷回頭,朝他走過來:“什麼話都是你在說,什麼事都是你在做,睿宗王,我不想跟你玩這種遊戲,將睿淵交出來好嗎?”這個鶴望穀方圓很小,一眼見底,現在又被夷為平地,睿淵能藏到哪?
“你真的就一點不懷疑待在你身邊的長風?”他心頭醋意微生,酸酸的,暗暗咬牙:“五年的時間,他醫術大退,內力卻在急增,麵上皺紋、白發,都是假的,難道你看不出來麼?他有衰老症,可是手和脖子、耳背,都是年輕的!”
“那是因為他常年泡藥澡!”她同樣暗咬銀牙,氣得發抖。長風與她朝夕相對五年,他身上有多少箭傷和刀傷,她比誰都清楚。那兩處傷痕是她心中永遠的痛,當年如若不得那顆血鳳珠,她與長風隻怕已是天人永隔。
“不一樣的!”他無奈看著她,站在如血晚霞中,聲線肅冷:“那些疤痕是東海千年泥塑成,越是用七珍泡澡,疤痕越是逼真,可以以假亂真。而且衰老症若恢複,肌膚上不可能不留下一絲痕跡。”
“你為何就是不肯放過長風?”她看著他,心底漸漸升起反感,“當年你將我們逼至濁水河,長風為救我,背上插滿利箭,頭發一瞬間霜白,你能明白我當時抱著他的撼動嗎?你不讓我活,他卻用命來相救,這樣的長風我怎麼能去懷疑!”
他抿唇沉默下來,不再言辭犀利逼她接受,而是轉身落寞往外走。他終於知道,她是永遠不會再相信他了,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做,他都是當初那個逼她打掉孩子,將她當成解藥的混蛋,連長風的小指頭都比不上。所以,多說無益。
隻是剛走一步,突聞‘轟隆’一聲巨響,他踩在腳下的八卦陣圓盤突然劇烈轉動起來,快如閃電,響若悶雷,下一刻,他抱著輕雪被摔在一個黑漆漆的地室裏。
輕雪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隻覺突然一陣天旋地轉,雙目就沉浸在了黑暗裏。而她的後背,緊緊抵著一具溫暖寬闊的胸膛,身子契合。兩人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躺在了堅硬冰冷的地板上。
隨即,男人在暗夜裏吻了吻她的耳垂,將她抱起來,“原來這地下果然有密室。”
她耳根發熱,雙眸不適應的眯了眯:“這裏有個密室,長風怎麼從來不告訴我。”縱是如此,也不能輕易去懷疑這個拿命保護她的男人。
“也許你不知道的還有更多。”他在她身後啞聲笑道,伸手扯去纏住他們身子的藤蔓,開始循著滴水聲尋出路。原來這密室是個山洞,綠藤流水,陰氣撲鼻,不遠處還隱隱有亮光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