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家夥被藍紫色的羅布裹成一個小圓球,隻露一雙大眼睛,在長廊下蹦得不亦樂乎。娘親說他們要離城了,回到長風爹爹的醫館去,過段時日再回來。等到時候回來,他跟哥哥一起穿這套衣裳出去玩。這樣蹦來蹦去真好玩。

輕雪穿一身淺黃高番服飾走在前麵,長發上裹了同色係的紗巾,隻露一雙眼睛。為了行走,她扯鬆了一層層繃緊的裙擺,提著裙擺走,引來將軍府不少丫鬟注目。

“你要走了嗎?”小淩綦已站在房門口,扶著門框,望著摘下紗巾的她,似早等在那裏。而那雙黑玉般的大眼睛,有著早熟。

她看著孩子,心頭閃過一絲酸澀,蹲下身來:“綦兒,你能叫我一聲娘親麼?”

小家夥小臉一偏,不肯認她,說道:“我知道你將我送過來,是為了不讓我與母妃見麵,你越是這樣做,我越不會認你!”

“你母妃曾經想要你死,你也認她嗎?”她失望道。

“當然!”小家夥扭過頭來,氣鼓鼓瞪著她,一張白裏透紅的小臉蛋隱約有了她的輪廓,“你生下我就不要我,隻疼愛淩僢,隻把他當成你的兒子。而母妃養育了我五年,教我武功,教我習字,雖然為救哥哥想殺我,可是還她是我最親的人。”

輕雪眸中淚光微閃,給他戴上一塊用紅線穿引的活佛佩玉,站起身,“這是我送給你的,你保重,我走了。”而後快速轉身,大步往回走。

“……”小淩綦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朝前追了一步,張嘴喊了喊,卻沒發出聲音,終是扶著廊柱,靜靜目送她消失在轉角。她果然隻是淩僢兒的娘親,而不是他的娘親。一個娘親,不會這樣一而再的拋棄她的兒子!

而這邊,輕雪已帶著僢兒走到了將軍府外的大街上。

這座邊城的人流量確實很大,走到哪都是人,走到哪都是人擠人,她給僢兒將帽兜摘了,抱著他在人群裏穿梭。好在她做了這一身打扮,才沒引起交易市場官兵的注意。

這一路,不斷有各國商賈攔住她兜售貨物,嘰哩哇啦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甚至有些經營私娼的人赤果果問她願不願意賣。她瞪了一眼,在人群裏艱難的擠著。

“娘親,那些姐姐為什麼都跪著?”等走到一隱秘處,僢兒指著某一處用木板隨意搭成的高台道。

她拭了拭臉上的汗水,朝那方向望過去,見到三五個衣衫襤褸的年輕女子跪在那高台上,長相衣著各不相同,每個人身上插著塊標明價碼的木牌。原來是沒有明文規定卻規行矩步的人口買賣,一般來講,這些女子賣身都是自願,跟賣身葬父是一回事。

“別管,我們走我們的。”她不讓小家夥去深究,繼續趕路。他們得趕在天黑前出城,可惱的是,這座高番城入口在南,出口在北,出城必須要穿過這個交易市集。

“我不要做私娼!”在她擠過去的瞬間,高台上突然有個女子彈跳起來,卯足力撞開拿鞭子的人,直往台下衝,“我沒有自願賣身,是你們逼我的,官兵大哥,救救我!”她朝遠處鎮守的官兵大喊,仰著脖子,露出那張被亂發遮住的臉龐。而後被一鞭子抽開,滾回高台中央,承受‘忽忽’抽來的數鞭。

“善音?”輕雪暗吃一驚,朝前擠進幾步,確定台上的女子是多年不見的善音後,連忙將僢兒放在地上,“僢兒,等在這裏!”而後突然飛身躍上那高台,用長袖‘嗖’的卷住那大漢手中的馬鞭,冷道:“這個女子我要了,別打壞了!”

“我們不賣!”那漢子一把扯回被卷住的馬鞭,虎臂一揮,不客氣一鞭子朝輕雪抽來,“懂規矩的人都知道,看中貨物,就直接往後台走,而不該插手我們管教之事!我看你是來找茬的吧!”

輕雪躍身避開,一把扯起一身是血倒在台上的善音,對這邊大聲道:“這個女子剛才也說了,她並非自願賣身,而是被你們捉來賣作私娼,這樣強搶強賣不是同樣壞了規矩!”而後一腳踢向那大漢手腕,磕掉他手中的馬鞭,“原來這裏是黑娼!”

“主子,原來是你!”一臉是血的善音驚喜看著她,眸中熱淚盈眶,卻是突然驚叫道:“主子,你快走,他們這夥人你惹不得,快走!”

輕雪拎刀,一刀給她割斷繩索,大聲道:“不要擔心,那些官兵朝這邊湧過來了,他們會管製的。這些人是黑娼,總要忌憚幾分!我們快走!”

隻是,她沒想到這些人並不忌憚,眼見官兵撥開人群朝這邊跑過來了,他們竟臉色不變分毫的將她圍了個嚴實,上下打量,冷道:“既然她要多管閑事,這次我們就算上她一份!”

說話間,手中的繩索疾風而出,一個套她的脖子,四個套她的四肢,轉眼間將她綁了個嚴實。而她,身子在觸到那些繩索後,四肢突然酸軟無力起來,眼眸一閉,瞬息昏死過去。

待醒來,她躺在一輛搖搖晃晃的馬車裏。

一隻繡花鞋將她的下巴勾起:“臭女人,你差點壞了我們大事!”

她抬眸,仰視著這雙繡花鞋的主人:“雲淺,原來是你!”五年不見,雲淺的臉一點沒變,清秀的臉,裂唇。隻是那雙眸子,除了狠毒,再無其他。

自此她才明白,在雲淺被尹諾雨送給三王爺那刻起,雲淺就被抹去所有記憶,成為一個沒有思想的傀儡了。他們關押雲淺,折磨她,餓她,在她意誌趨近崩潰的時候,給她喂食了失心散。

“你認識蕭翎?”她掙紮著坐起,與雲淺沒有相認的喜悅。因為麵前站著的,不是她情同姐妹的雲淺,而是一具行屍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