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剛才他用嘴給她渡藥的時候,小紫蘇有沒有看到?這可是會教壞小家夥的,她的僢兒就已經被教壞了!
他寵溺笑了笑,從旁邊桌子上端來一盤梅子,拈一顆送到她嘴裏:“想不到你也怕苦。這是紫蘇的娘親釀製的,紫蘇特意從地窖裏取了來,說是防範於未然。”小紫蘇早在端來湯藥後就出去了。
“我當然怕苦。”她風情萬種笑起來,聲音酥麻到人的骨頭裏,“我是懂醫,但也是女人,怕黑怕苦藥,更何況睿宗王你熬的湯藥味道真‘不錯’!”貝齒咬下,突然懲罰性咬了他指尖一口,水眸驟冷:“別再這樣跟著我好嗎?你我不是一路人!”
他指尖感受到她唇瓣的柔嫩,以及那不傷大雅的一咬,劍眉一抬,反而笑道:“我們當然是一路,同往南詔,同去見我們的兒子,不是嗎?”
風情萬種的小貓陡然伸出利爪了,這女人剛才翻臉比翻書還快。他還以為他給她熬藥,照顧她,她多少是有些感動的。看來,一切是他自以為是。哎,她要是真能那般嫵媚撩人待他就好了。
無奈站起身,利眸望了望窗外:“我出去辦點事,你先歇著。”
她躺回被窩裏,側躺著身子,沒有回應他。隨即等他持劍走出院門,披衣而起。
“紫蘇,他來幾日了?”她走到院子裏,剛好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三日了,叔叔在幫我救娘親。”小紫蘇仰起她那張清洗幹淨的白玉小臉,黑葡萄大眼睛閃閃發亮:“那些壞人是半年前來我們這的,剛來的時候,對我們很好,幫我們趕走山賊,可是後來村裏的一些叔叔伯伯就消失了,一旦被他們帶走,就再也沒有回來。我的爹爹是在半個月前讓他們打死的,他們說要帶爹爹走,爹爹不肯……”
她麵上清冷起來,抱了抱哭泣的孩子:“叔叔會幫你救回娘親的,叔叔的武功很高。”想必他已經知道這些人在冒充他的軍隊到處胡作非為了。
這個村落占地很廣,站在屋頂一眼望去,少說也有大幾百戶人家,雖貧瘠,卻是人丁興旺。她從外麵進村的時候,就看到四周是一片片新翻的田地,不少老婦人帶著小孩童在地裏撒種,用牛車搬運那些枯黃的玉米秸。
隻是她一進村,村民便通通躲回了屋子裏。
這幫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呢?
她穿好外衫,戴上鬥篷,循著淩弈軒離去的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外麵終於有人在走動了,挑著擔,以物換物,換取各自的生活所需。他們很淳樸,微帶畏首畏尾,沒有京都和洛城人氏的浮誇、喧囂,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而一身素衫的她,自是在人群裏引起一片軒然大波。他們不讓她往某一方向走,說是那裏有狼仙,吃人不吐骨頭。
狼仙?她暗笑一聲,想起了那群刀劍不入的狼人,狼人的主子不正是狼仙麼?隻見遠處天空沉悶,一座跟這僻壤之地格格不入的灰牆綠瓦府邸佇立之下。府邸後麵,則是一大片圍牆,形似坊間工廠。
“人一旦被請去都尉府,就沒法回來了。”
“其實這淩家軍跟那幫土匪山賊沒什麼兩樣。”
她靜靜聽著,問道:“你們能跟我說說這狼仙是怎麼回事麼?”
“女人,你病愈了?”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那群麵麵相覷的人一哄而散。淩弈軒一身墨裝,身板偉岸,腰身頎長,手持他的赤龍劍氣定神閑朝她走過來,“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他的樣子,就像剛散完步回來。
她瞥一眼那灰牆府邸,再瞥一眼他帶笑的唇角,笑道:“這裏的人說,那府邸是你淩家軍都尉的府邸,你可查清楚是哪個都尉了?”
他走過來,攬著她的肩往前走:“這裏很安靜,落日也很美,我們去走走。”
她望著天際那輪落日,想起還從沒與他這樣安靜敘話過,沒有斷然拒絕,與他並肩走向那開著大片大片黃蜀葵的落日處。說實話,這裏的空氣真的很好聞,夾著秋的涼,淡淡葵花香,坐在那花海邊,遺世獨立。
隻是,坐在他旁邊,她看到的夕陽卻是悲涼的。夕陽很美,卻接近黃昏,一轉眼就是黑夜。
她突然將頭倚在他肩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男性氣息,閉上雙目。
他扭過頭來,斧鑿般的側臉在火紅的晚霞中立體、堅毅,卻閃過一抹憂傷,繼而用指撫了撫她的臉,將她攬進自己的寬廣的懷裏,一同看著落日一點點沉入地平線。
夜幕垂下了,兩人沒有動,隻是保持這樣相依的姿勢,看著那個方向。
她感受到他平穩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鼻息,他的下巴就貼在她的鬢角邊,想對她說什麼,卻終是保持沉默。他該說的,能說的,都說了,他要的,就是這一刻兩人的靜謐。多麼美好而短暫的一刻,她安靜躺在他懷裏,聽他的心跳。
她仰起頭,伸手撫了撫他消瘦些許,布滿胡渣的臉,用自己的臉去貼,輕輕摩挲,難受道:“如果我想要你的江山,你願意拱手相讓麼?”
他低下首來,薄唇貼在她額角,抱緊她:“如果能拿我唾手可得的江山換你的回心轉意,我願意。但是我不想看你套上枷鎖,愁眉不展……你生在臘月,喜梅喜雪,故取名雪,你的願望是與心愛的人在雪原上馳騁,逍遙自在……”他緊了緊她,聲線暗啞:“雲輕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她躺在他懷裏,嬌嫩的臉被他新生的胡渣磨的刺痛,心卻為這句話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