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發

鶴望穀裏,一瞬間多了四個人。

鬼醫石破天在圍著小僢兒打轉,一會摸摸小家夥的胳膊,一會摸摸小家夥的小腿,直誇身子骨結實。小僢兒則像一隻小熊掛在他身上,搖來晃去,要摸他布兜裏的寶貝玩;善音蹲在小爐前給長風熬藥,穿著新衣裳的小紫蘇與小綦兒坐在一邊研究他的小金蛾。

輕雪看著,菱唇邊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望向躺在躺椅上的長風。長風的頭發長出來了,黑色的發根,健康的色澤。一張俊美的臉,氣血紅潤,豐神俊朗。他的衰老症治愈了,現在在調養胸口的箭傷,等待康複。

此刻,他的鳳眸是擔憂的,一瞬不瞬盯著輕雪清澈的雙眸:“自從接綦兒回來,你有了心思。”

輕雪給他蓋好身上的薄毯,斂眸輕笑道:“為綦兒這孩子操心,我怕他再傷害僢兒。”

“這次下山你見到弈軒了嗎?”長風握緊她微涼的素手,坐直身子,用長指去撥她落在頰邊的那縷發,撩到耳後,“你的這縷發絲斷掉了。”

“這是我的新發型,好看嗎?”輕雪柔柔笑道,又將那縷斷發撩下來,垂在頰邊,“你看,這樣搭在頰邊,是不是感覺不一樣?”

“輕雪。”長風定定看著她,終是輕歎一聲,傾過身來吻吻她的額,溫柔道:“你梳什麼樣的發型都好看,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美的。”

輕雪水眸微閉,回摟長風的背。有一種幸福,就是醒來的翌日清晨,能枕在你的臂彎,與你麵貼麵。長風,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主子,長風主子該喝藥了哦,不然等藥涼了,就沒藥效了。”站在身後的善意輕咳嗽兩聲,打斷相擁的兩人。想當年為了讓少主與主子在蘭坳避世,她用盡心思撮合少主與主子在蘭坳成親。豈知少主心負天下,心中抱負永遠重於兒女情長,不肯成親,一夕扔下主子不管。

現今,長風主子願意與主子在這鶴望穀避世,更無一絲怨言的照顧兩個孩子,可算是比淩少主好太多,是主子命定的良人。她現在隻希望長風主子快快好起來,帶著主子與一雙孩子享盡天倫之樂、逍遙一生。

“善音。”相擁的兩人聽到聲音,連忙分開,各自臉上有絲赧意。輕雪伸手接過那碗湯藥,吩咐善音去看看紫蘇和綦兒,自己則親手侍奉長風喝藥。

長風幸福的喝了一口,笑道:“沒想到僢兒這小家夥長這麼大個了,當初我照顧他的時候,他才三歲,把我種在穀裏的鶴望蘭全拔了,藥瓶蓋也無一幸免。”

輕雪溫柔給他喂藥,喂一口,用帕子給他拭一下嘴角,也說道:“他現在越來越玩物喪誌了,不知道是跟誰學的。”她是指小家夥對漂亮姐姐特別感興趣的事。

長風懂,唇邊的笑紋漾得更大,滿臉的幸福:“估計是跟我這個爹爹學的,師父說我小時候也喜歡跟在年輕女子身後跑,有一次還差點回不了穀。”

“還真看不出來呀。”輕雪給他將剩下的藥一口氣灌下去,擱下碗,很柔很柔的笑道:“那在我之前,你有幾個紅粉知己呢?”

“一個沒有!”長風立即如實回答,將站起的她拉下,坐到旁邊,“我一直跟師父待在鶴望穀學醫,根本沒有機會見識年輕美貌的女子。唯一接觸的幾個女子,也是睿淵府上的幾個婢女,連小手到沒有碰到過。”

“你很想碰碰嗎?”她繼續溫柔笑道,精致的俏臉上不見一絲醋意。

長風卻被她的笑弄得背脊發涼,抓緊她柔軟的素手,緊張的保證:“我發誓,我絕對沒有這樣的念頭。不過對你,我卻有更多想法。”

“什麼想法?”

“等一切結束,我們成親吧。”長風異常認真道,在說這句話前,甚至還深深吸了口氣,足見他的緊張。

她在心底打了個顫,從長風大掌裏抽出自己的柔荑,輕啞道:“你用身子為我擋箭,我無以報答。”

“輕雪!”長風打斷她,將她的身子轉過來,定定看著她的雙眸:“我要的不是這句話,我想聽你說,愛上了,所以願意一生一世。你可還記得五年前那個吻?那個時候,你雖然徘徊,可也是堅定的,我需要你那時的堅定。”

五年前在軍營那次?她濃密的眼睫壓下,輕咬紅唇,而後抬起:“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麼,都過去了,雲輕雪現在隻想帶著一雙兒子與淩長風過完下半生。”

“輕雪。”長風眸光閃了閃,長臂一扯,攬她入懷。為什麼麵前的女子還是讓他那麼可望不可及呢?

睿宗王暫住的農家小院,一大早就站滿了村裏的人,為首是村裏最有名望的族長,他偷眼瞧一眼睿宗王冰冷的臉色,不敢吱出聲來。

阿黛倚在父親身邊,落了一會委屈的淚,也不敢出聲。原來睿宗王剛剛騎馬從村外奔回來,一手的鮮血,一臉的冷冽,周身散發一股危險氣息。

他讓部下收拾好行裝,一語不發,穿上大氅大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