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絕擲出這天雷霹靂似的一箭,放聲長笑,隻笑了半聲,脖子一歪,盤坐而逝。
元軍密層層地圍住閣樓,均為蕭千絕臨終一箭所懾,一時無人膽敢上樓。忽見一頂八人大轎分開眾人,急急趕來。轎上跳下一人,盔甲鑲金錯銀,極盡華貴。一名千夫長匆忙上前,跪道:“鎮南王,梁蕭與一名反賊藏在樓頂,居高頑抗,還請王爺下令。”
脫歡額上青筋暴突,此次損兵折將卻沒逮住一個俘虜,他驚怒欲狂,深感對朝廷無以交代,盯了天元閣一眼,恨聲道:“放火燒樓,逼他們下來。”千夫長遲疑道:“可是,明先生說了,不許用火。”脫歡瞪他一眼,冷笑道:“他是鎮南王,還是我是鎮南王?”
千夫長心頭打了個突,匆匆發令放火,刹那間,火箭如蝗向天元閣射去。不一陣,天元閣火光熊熊,燒得畢剝作響。
火燒得正盛,忽有一道人影越過人群飛掠而來,黃衫白須,正是明歸。他奔到脫歡身前,驚道:“大王,為何放火燒樓?”原來明歸守在石陣,指揮諸軍出入,望見天元閣火起,大吃一驚,匆忙趕來。
脫歡正在惱怒,聞言怒道:“本王做事要你多說?哼,一個逆賊也沒拿住,你叫我如何向朝廷交代?諸軍聽令,將這勞什子天機宮燒個精光,出出本王這口鳥氣。”明歸大驚,不及阻攔,又見千箭齊發射向其他房宇,火借風勢,天機宮燒成了一片火海。
明歸看著衝天火光,不禁呆了,他十多年來處心積慮要從花無媸手中奪回天機宮,甚至不惜委身外族、引兵攻打,誰料到頭來所有心血付之一炬。他又心痛,又憤怒,望著衝天烈焰,心頭也似被火燒灼。
明歸一咬牙,跪拜下來,沉聲道:“大王,還看明歸多年追隨的份上,速速下令滅火,救出屋內圖書。”脫歡冷冷道:“本王決斷的事從來不改。你好好指揮軍隊去,燒幾座房子,幾本圖書有什麼了不起的……”正說著,忽見明歸抬起頭來,眼裏迸射凶光,不覺驚道:“你做什麼?”
他惶急起來抽身想要後退,明歸早已跳起,雙掌齊出,正正擊中他的胸口。這一掌全力發出,將脫歡的肋骨打塌了大半,脫歡口吐鮮血,俯下身子欲要拔劍,卻被明歸抓住頭顱,向右一擰,脫歡喉骨碎裂,哼也未哼就委頓在地。
明歸擊斃脫歡,眾軍無不愕然,繼而刀槍齊上。明歸大吼一聲,揮掌撥打,片時間,連斃十名元軍,可背上也中了一箭,深入肺腑。他奮起神威,揮掌震死一名元兵,跌跌撞撞躥了數步,忽覺後心銳痛,一根長矛刺入後心,明歸回掌擊斷矛身,頭也不回,發瘋似的向“天元閣”撲去,尚未奔到便已傷重不支,一頭撲倒在地。
明歸早已覺不出疼痛,兩眼也被鮮血迷糊,恍惚間,耳邊似乎傳來一個女孩兒脆生生的嗓音:“明歸哥哥,你又在天元閣看書麼?嗯,我問你,咱們為何要守護這些書呢?”“小媸,是你啊?這些書麼,都是祖先們用性命保下來的。爸爸說過了,書在人在,書亡人亡。故而不管花家還是明家,但使活著一天便要誓死守好這些書……”
“書在人在,書亡人亡。”明歸的神誌一清,奮力掙紮起來向天元閣走了兩步,雙手虛抓,似要將火光撥開從中拿出什麼。此時間,他的身邊呼聲大作,刀槍如雪花飄落,明歸一個趔趄,頓被湮沒在下方。
遠處響起一串馬蹄聲,土土哈騎著戰馬迤邐而來。一名百夫長麵如土色,上前澀聲道:“大將軍,明歸陰謀弑主,鎮南王已殉國了!小人護駕不力,還望大將軍責罰。”土土哈冷冷瞧了脫歡的屍體一眼,並不說話,抬眼望著天元閣,烈火明亮,隻一陣的功夫已然燒到閣頂。
忽然間,隻聽閣樓上有人高聲歌道:“草木青青,遠來友人,山花綻笑,明月開懷;春光過眼,隻是一瞬,你我情誼,可傳萬載;白雲悠悠,隻是須臾,你我情誼,千秋如恒;草木青青,遠來佳賓,心如金玉,振振有聲,佳人綻笑,少年開懷,友人是誰,說與你聽,西方巍巍,大哉昆侖!”歌聲雄渾高曠,一刹那,眾軍眼中都似有了幻覺,在熊熊火光中瞧見一座大山,綿亙東西,巍峨異常。
唱罷此曲,那人一聲長笑,衝天而起,土土哈端坐馬上,凝如磐石,徐徐高舉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