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玳站起身來,走到室外,負手而立,舉目遙望飄雪江山。
他緩緩開口。
“千山……鳥飛絕。”
“嗯?”蔣易眉頭一皺,僅僅這一句首聯,便讓他有種不妙之感。
“萬徑人蹤滅。”
馮桓玉、蔣易和陳朗,猛地站起身來。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最後一個雪字道出,東湖之上的滿天飛雪陡然停滯,天地瞬間陷入寂靜,徹骨的寒意生起。
廣闊的湖麵之上,突然現出一位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老翁虛影,他坐在一艘單薄的小舟舟頭,手持釣魚竿,正認真的注視著寒霧繚繞的水麵。
下一刻,魚線抖動起來,老翁嘴角露出笑容,隻見他雙手一提,居然釣出一條金色小蛇。
大氅拂動,馮桓玉快步走到欄杆前,他驚恐的喊道:“那不是蛇,那是一條龍!”
是的,那的確是一條小蛇般大小的金龍。
身軀夭矯,頭角崢嶸,龍須修長,一身菱形金鱗閃閃發光,四隻龍爪上都生有五根彎鉤般的利爪,猶如鷹爪一般。
此時蔣易也走了過來,他眼神呆滯,喃喃道:“竟然是五爪金龍。”
大廳中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老翁似有所覺,轉過頭,看向眾人。
那張臉十分普通,布滿皺紋,與尋常老漁翁無二。
他朝眾人笑著點點頭,隨即抓起小金龍,放入身旁的竹篾魚簍中。
小舟無帆無槳,倏然轉了過去,攜帶著老翁漂向寒霧深處,漸漸消失在視野中。
景色一變,依然是搓綿扯絮般的漫天飛雪,依舊是熟悉的東湖勝景。
“天地異象!”
有書生震驚的呐喊。
“竟然是天地異象,這可是法詩誕生的預兆啊!”
一眾書生和武夫麵麵相覷,法詩的意義沒有人不明白,但正因明白,才覺得適才之景恍如夢幻。
陳朗目瞪口呆的看著錢玳的身影,他忽然想起,兄長擁有著一顆赤子之心,那是修行儒家的絕頂天賦。
魏青岩神色怔怔,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丁雲飛臉色動容,身體像一個木雕泥塑般,僵硬得無法動彈。
馮彩玉用兩隻小手緊緊捂住小嘴,雙眼驚得一眨不眨。
馮良玉瞳孔急驟收縮,籠在袖中的手不停顫抖,他再也不複之前的從容淡定。
“錢青衛詩才橫溢,單憑此詩,便可笑傲儒林,桓玉佩服。”
馮桓玉言罷,朝錢玳長身作揖,行晚輩之禮。
他乃馮家支脈,他父親馮闕雖然是當今家主馮樓的三弟,但自小武道資質平平,是以遠離馮家權力中心,隻當個富家翁生活。
輪到他這一輩,同樣無緣武道,但卻有幸入得東平書院,成為了儒家修士。
他素來與馮良玉交往不多,但卻與馮彩玉這個堂妹關係很好,這次赴宴也是在堂妹的強拉硬拽下才來的。
他並不知曉馮良玉和錢玳的過節,所以也沒有看到在他行禮後,馮良玉陰沉的目光。
錢玳當然知道這首詩的地位,隻是他沒有想到會惹來這麼大的動靜,原本他隻不過是想當個文抄公,免得被人奚落罷了
他感受到了馮桓玉的真誠,在這種場合能夠做出此種舉動,定然與馮良玉不是一路人。
於是,他托住馮桓玉的手臂,將他扶起,笑道:“在下不過是有感而發,若是置於泱泱儒林,恐貽笑大方。”
接著,一眾書生也紛紛上前,朝錢玳作揖行禮,他們身為儒家學子,對於任何一位能夠創造法詩的人,都抱有敬意。
每一首法詩的誕生,都意味著儒家的實力又將大漲一截。
錢玳哭笑不得,隻好一一回禮。
蔣易看著被書生包圍的錢玳,神色複雜。
那些武夫見此情景,紛紛看了眼馮良玉,他們向來以這位馮二公子為首。
發現馮二公子目光陰沉,武夫們連忙坐下,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繼續喝酒吃菜。
魏青岩一屁股坐到席上,鬱悶的灌了一口酒。
但,縱然瑞露酒如何醇香濃烈,他卻隻覺得寡淡無味。
很快,眾人重新歸位。
蔣易有心再度挑起氛圍,但所有人都被剛才的異象所震撼,已經沒什麼東西能勾起大家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