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暉盡
四十二 餘暉盡
“餘家村，不，不是，那不是我的錯。
“淩羅，你讓我如何信你，你嫁給我，甚至不是……”他噤了聲，再也說不出話來，那是他一生也抹不平的痛，是他得盡萬裏河山也掩蓋不了的恥辱。
我甚至不是處子嗎？淩羅唇畔浮起一抹苦笑，這就是景熙，她那麼多年心念癡纏都不曾真正發下的景熙，這一刻，終於讓她死心了。
“景熙，這裏沒有別人，你還要騙我到底嗎？或者說，騙你自己！”
“……”
“那件事是我待你不起，無論真相怎樣，都是我做妻子的欠你的，無論你怎麼對我我都認了。可是景熙，那麼多無辜人的血，染紅了整個天地，你的皇位就是在這森森白骨上這麼多年，你，能安心嗎？”
“淩羅！”
“你不敢讓我說，你害怕承認？景熙，我現在偏要告訴你，你屠村，不是為了我，不是為了你是個男人，而是為了你的霸業！
“景泰和你從小一同長大，他一直對你照顧有加，他是怎樣的人，你怎麼可能不知道？縱然我們相愛，在成親前，也絕不會做出什麼有為禮法的事情，這一切，不過是那除掉他的借口。
“那時候，先皇已經不足為慮了，可你心裏一直梗著一根刺，那就是景泰，因為你一直自卑著他才是勤王府真正的世子，你怕你手下的那些大將心裏支持的還是他。你屠村，不過是 想抹殺掉他存在的所有痕跡和記憶，掩蓋住你所有不光彩的過去，所以，你重用王世通，因為，他是你的儈子手！
“那麼多手無寸鐵的村民呀，他們不是你戰場上的對手，他們是你的子民和你的親哥哥啊！
“我真恨，那時候我以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我每天除了相夫教子，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沒有注意到你的心思，終於讓慘劇發生了，
“你知不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去見景泰，他是想帶著阿妹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
景熙閉上眼睛，那染紅了天際的慘烈色彩在他的腦中展現，他殺過那麼多的人，見過血流成河，屍殍遍野，可鮮血的顏色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展現在腦海裏。
那是他的殺戮，他的罪孽！
而淩羅，是他唯一的救贖。
“我愛你，愛你！別走，阿羅……”
他已然好久不曾這樣激動，這樣坦露感情了吧，淩羅看著他，眸中漸漸有了一分可憐的笑意。
“景熙，你說你愛我，我知道，可我更知道，你最愛的，從來都是你自己。
“你可曾聽過繡兒對你說過她有多愛你？”
你可曾聽繡兒說過她有多愛你！
那一句輕輕地詢問變作一聲響雷炸在他耳畔，連她的離去，都模糊了，隻有那素淨的背影在眼前漸漸消散，留下絕望的空白。清風襲過，冷冷的吹到心坎裏，這一切是真得失去了，不見了 ，心裏空蕩蕩的一部分，永遠也填不滿了……
淩羅一步步的走過錦繡宮，穿過英武殿，直到走出這巍峨華貴卻讓人窒息的皇宮。外麵，是喧囂熙攘的街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卻讓她嗅到了一分自由的氣息。
幾十年了，她從未有過這一刻的輕鬆自在。最後一次回頭，看向森森英武的宮門，這裏，曾吞噬過多少靈魂癡怨，又有過多少愛恨情仇的傳奇？
一直糾纏在她心中的愛恨在這一瞬間真得被放下了，那些繁華富貴就拋卻在過去裏，成了她永遠的背影！
回眸向前，諳程和遲蕉相伴而立，笑容燦爛一如初春的暖風，清新幹淨，未染塵跡。
淩羅看著他們仰起頭，唇角上揚，微微的一笑，風華如初！
“郡主，皇上來了。”
羅成剛走，守在門外的嬤嬤便到內室向淩繡通報，淩繡頷首，起身整理衣飾。
他也該來了吧，從半個時辰前就有內侍來通報說，棲鳳殿的總管求見，隻因皇上皇後似乎吵得不可開交，所以希望淩繡郡主去代為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