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愛,好無奈
人生若隻如初見——裴淩遠。
“已經在醫院打完針了,沒事的。”
裴淩遠咳嗽著,一邊打電話跟遠方的母親保平安,一邊提著剛剛開好的藥袋走出醫院。
前一天因為受涼,早上起床就覺得有點發燒。也沒放在心上,結果工作一上午就開始頭暈目眩,噴嚏連連。勉強支撐到下班,一個人拖著發軟的身子來醫院開藥。
各種儀器的檢測後,被暈頭轉向地帶到注射室打了兩瓶點滴,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得徹底。雖然喉嚨還是有點痛,至少眼前已經變得清晰,頭也不昏了。
還沒等下台階,肚子裏傳來幾聲不雅的咕嚕聲。裴淩遠低頭,摸了摸因為沒有胃口而一天沒有進食的肚子。不知怎麼的,就懷念起媽媽每次在他感冒時煮的白粥,糯糯的,香香的,清淡、潤喉。
當年選擇一個人走出故鄉,來到T市從零開始打拚。再苦,再累,都咬咬牙挺了過來。打給父母的電話裏永遠是淡淡帶笑著,重複著一句,‘不用過來,我很好,會照顧好自己’
以為這麼多年過去,早已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可是今天,此刻,站在台階上望著遠處迷幻的燈影,和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一對對相擁笑著而過的情侶,夫妻,老兩口……
突然就覺得身邊空蕩蕩的,心裏也空蕩蕩的。
微微歎了口氣,似乎,該找個她陪陪自己了……
靜立半響,裴淩遠淺淺勾起唇角,搖搖頭走了下去。
走向停車位的時候突然聽到隱隱的呼救聲和哭泣聲,還以為自己耳鳴出現了幻聽,仔細辯了一會兒,確認確實是有人在呼救。
正神色肅整地朝聲源地奔去,一道身影飛一般從另一個方向衝進了那個僻靜陰暗的胡同。
看身形是個女人,現在社會見義勇為的人本來就少之又少,一個女性,還是單身女性,居然敢以身涉險,裴淩遠首先在心裏對她表示了欽佩和讚賞,之後便更快速地衝進去準備助之一臂之力。
結果,此起彼伏的哀嚎求饒聲,讓他慢慢停住了腳步。站在胡同口,淡淡的月色下,他親眼目睹了一個年輕的女孩以矯捷飄逸的身姿在幾個男人中華麗旋轉,看不出是跆拳道還是武術,總之,在一陣眼花繚亂的人影轉動過後,隻剩下一地的低吟。
靜靜地遠望著那個女孩,挺直著脊背,迎著月光傲然而立,柔美的容顏在月色下清晰而深刻地映入他的眼。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心怦然跳動了一瞬,好似看到了聖潔而華美的月桂女神。
可是,下一秒,女神粗魯地揪起一人的衣領惡聲惡氣地質問,那人起先不肯招認,她竟然二話不說迎麵就是一拳,果斷,幹練,聽著那人殺豬般的慘叫,他不可抑製地笑出聲來。
女神長相秀美文靜,性格倒是和他想象的有很大出入呢。
見多了嬌柔嫻靜,端莊有禮的名媛閨秀,職場女性,這樣一個‘另類’女孩的出現,讓他倍感新鮮,不由站在那多看了幾眼。
聽到她咬牙切齒地念出杜辰逸的名字時,他微微一愣,杜辰逸?T市聞名遐邇的商界精英,杜氏集團的掌權少董,未婚妻剛剛遭遇車禍不久,就傳出兩家已解除婚約的消息,正鬧得滿城風雨的話題人物。
她是誰?和杜辰逸又有什麼恩怨糾葛?
自詡不是八卦愛湊熱鬧的人,卻不知為何,在第二天早早驅車來到杜氏商廈對麵等候。不久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風風火火地衝了進去。
大約20分鍾後,她再次出現在門前。臉頰通紅,帶著煞氣,眼睛瞪得圓圓,一看便是剛剛的會麵很不愉快。看著她蹬蹬跳下台階,忽然轉身舉著拳頭對著背後的鐵皮建築高喊著什麼。
所有經過的人都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她,他卻再次不可抑製地勾起嘴角。
忽然就很想結識這樣一個對他來說太新奇太有吸引力的女孩,於是他開車先行離開,在她來時下車的站點附近的垃圾桶裏,扔進了自己的錢包。然後將車開走,遠遠停下來,望著手裏的手機,安靜而耐心地等待。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確定撿到錢包的人一定會是她,而她也一定會打電話過來。如果確定變成現實,他們就算是有緣的吧。
所以當手機終於響起,當她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第一次通過話筒和他直接對話時,裴淩遠笑得滿麵春風,歡悅得好像得到了一輩子的幸福。
名正言順地站在她麵前,他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情愫。不似其他女人看他時的羞澀,矜持或熱情的展現驚豔或好感,隻是一種近似於迷惑的眼神,好像再回憶某個故人。
很久很久以後,他才從黎菲菲口中知道原因。原來她一直在透過他尋找另一個讓她刻骨銘心的人的影子。
以答謝之名邀請她吃飯,卻被態度堅決地婉拒。奇怪的是,他不但沒覺得失望,反倒有種‘啊,她果然是這樣的人’的滿足欣慰感,於是生平第一次賴著臉主動跟一個異性提出送她一程,她還欲拒絕,被他一句‘良心不安’封住口,訥訥地坐進他的車。
於是他知道,她對待惡人時很凶很暴力,對待好人時很心軟很善良。
第一次搭女生,竟破天荒地有些緊張,打開音樂舒緩情緒,正絞盡腦汁地想著搭訕的說辭,她接到了一通電話。餘光看到她前一刻還柔和帶笑的臉霎時烏黑一片,眼睛重新瞪圓,噴著火星咒罵了一連串讓他一生難忘的新鮮說辭。
於是他又知道,她不僅助人為樂,拾金不昧,還富貴不淫,威武不屈。這樣美好而有趣的女孩,如果能成為他的她,那該是他多大的幸福。
再次看到她的名字,是在一張結婚請貼上,火紅的帖子上,並排印著兩個名字。杜辰逸,喬語柔。
久久看著,指尖有些顫抖,他祈禱一切隻是巧合。可當他再一次在大街上偶遇她,裝作不經意,實則悄悄握緊方向盤地詢問時,她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頭。
那一瞬間,他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好多情緒在胸腔裏翻湧,最終情不自禁地質問,為什麼,為什麼那樣討厭豪門的你,會在眨眼後選擇嫁進豪門。
然而沒待她回答,他強裝笑顏地離開。飛馳在街道上,他曆來平靜無波的心湖跌宕起伏。對著她驚訝而困惑的眼,他要怎麼唐突而滑稽地說出自己心底的秘密。
對她來說,隻是一麵之緣,對他來說,也不過兩次邂逅,要如何將那份朦朧而不現實的情愫講給她聽,讓她相信,感動到肯為了他放棄那個出色的人,那場世人矚目的婚禮?
站在禮堂外,看著她白裙勝雪,笑靨如花,挽著新郎的手,接受全世界人的祝福。站在人群中的他默默而專注地望著她,這就是她新娘時的模樣,果然美得動人。
是誰說緣分隻是一場擦肩而過,握著她的手,他真誠地笑著祝福,“祝你幸福。”
告訴自己她已為人妻,他們的一切注定沒有結果,卻還是克製不住自己一次次的接近她,看著她垂眸選菜時恬靜柔美的輪廓,她不知道,近在尺尺的他的眼裏,滿是濃濃的羨慕,黯然和感傷。
說是一人在外,這些年的飯菜都是自己做給自己吃,但總歸是從小到大嬌生慣養養起來的大少爺,如果不是條件所迫,他也不會硬著頭皮自己學著做飯燒菜。吃著自己通過成百上千次的失敗而終於帶出些滋味的菜,他再次感覺自己身邊空蕩蕩的,心裏空蕩蕩的。
如果她是能為他燒一輩子的菜的她,該是他多大的幸福。
“啊——”
一聲慌促的尖叫喚回了他的思緒,看著廚房內紮著圍裙,對著油星四濺的鍋子,捂著手手忙腳亂的女人,他抬步走進去,拉著她燙紅的手吹了吹,“還是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