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雲心不在焉的瞧著門口,一見她來,眉毛便微微一挑。蘇流水回到他旁邊坐著。眼睛便掃到綠裳搭在溫行雲肩膀上的那隻手上。
楊烈一見她的眼神,心裏暗叫一聲不妙。他趕緊給蘇流水倒了杯酒。笑道,“本太子有眼不識泰山,卻倒不知小姐就是溫夫人。剛剛衝撞了夫人,真是對不住。”
蘇流水見他笑得虛,心道,這般虛以蛇萎,誰不會?遂也笑著應道,“這事兒怨不得太子殿下,若非昨兒跟夫君拌了幾句嘴,今兒個跟他一道來,這事兒便不會發生了。對不對,夫君?”
溫行雲見她這麼說,唇角淡淡一勾,笑道,“這事兒也怪我沒說清楚。夫人,你不會怪我的,嗯?”
他說著,又過來抓她的手。她心裏一怒,猛的將他的手拍掉。
那一拍雖不是甚響,卻教大家都聽了去!楊烈暗歎一聲,便執壺去給蕭庭倒酒。
蕭庭倒也不推辭,與他對飲三杯。
綠裳見她這般,忍不住酸道,“綠裳竟不知夫人這麼愛吃醋呢!”
蘇流水見她竟又來挑釁,唇角便隱了絲笑。道,“若是綠裳姑娘知道自重二字怎麼寫,我何必如此?”
溫行雲掩唇咳嗽兩聲。眼底又堆起了笑。蘇流水這人從來行事張馳有度。斷斷不會與人特意為難。這是在吃醋麼?他心中暗道。為他吃醋?
綠裳見她對她不留情麵,麵色不好。便隻埋頭吃著悶酒。
溫行雲見她換了麵紗,便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輕道,“你的麵紗哪兒去了?剛才的麵紗很漂亮。”
這本是句討好的話,可蘇流水卻冷聲道,“我嫌贓,扔了。”
溫行雲一聽,麵色攸的一變。眼睛掃向仙兒。後者雖覺為難,可倒卻還朝著他略略點頭。
他麵色一寒。十指骨節格格作響。他攸的起身,對楊烈道了別,便一手捉了蘇流水騰騰的走出去!
蘇流水情知掙不過他,心裏雖是怒意橫生,卻倒也還算安靜。
他就這麼一路將她拖回了溫宅,又一路穿庭過廊,進了傾城閣。才一進門,他就伸過手來扯她的麵紗。她伸手去擋,卻被他壓到門板上。
他怒吼道,“蘇流水,你把那遮臉的帕子這麼扔了是什麼意思?”
蘇流水見他這般,心裏有氣。冷哼道,“帕子被你吻著了,自然是髒了!”
他聽她這麼一說,一隻手便狠狠的拍上她身邊的門板。“你竟敢嫌爺髒?爺哪裏髒了?”他咬牙怒道。
蘇流水心中一怒,恨聲道,“你哪兒都髒!走開!”
他氣怒,捧住她的臉兒就狠狠的吻下去。蘇流水氣得咬他。他吃痛,可卻怎麼也不肯鬆嘴。“髒你還吻爺?”他吼道。
“就是吻了怎麼著!你能把我當街一搶,我就不能把你當眾一吻麼?”她怒道。
“爺搶了你,就對你負責了。你吻了爺,也要對爺負責!”他說罷,便將她抱起來,扔上繡榻。
蘇流水拿了枕頭照著他打,他一把搶過扔到地上。蘇流水咬住他的肩膀,他吃痛。氣怒的瞪著她。“蘇流水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蘇流水鬆了口,輕聲說了句,“我沒生氣!我就是討厭你!”
溫行雲身子狠狠一僵。他以為今兒她當眾吻他是對他動了心思的。可她一轉頭就對他說這麼絕情的話!
他冷怒道,“那你今兒吃什麼醋?”
蘇流水氣道,“誰吃醋了!不過就是形勢迫人!”
形勢迫人。
溫行雲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下去。他冷笑一聲,往後退了幾步。道,“蘇流水,你是不是心裏還有二哥?”
蘇流水正想反駁,卻見他竟已拂袖而去。
程護衛站在書房外,額頭沁著冷汗。主子又在摔東西了。今兒早晨才剛換的新物件兒,主子心裏一怒,又摔了個爛碎。
仙兒站在一邊縮著脖子,等溫行雲把東西全都砸光了,才怯怯的道,“爺,您叫仙兒來問什麼?”
他麵無表情,嘴上卻道,“昨兒夫人有沒有跟你提起過二爺的事兒?”
仙兒一怔,想了下應道,“那倒確是有提過。”她見他眸中蓄著冷怒,趕緊又道,“可仙兒就挑二爺的壞處說了!說的時候也沒見夫人說還想著二爺!”
溫行雲冷冷一笑,道,“她是不是想著會跟你說麼?今兒她扔麵紗的時候是怎麼跟你說的?”
仙兒思索了下,小心的斟酌字句,“夫人說,這麵紗髒了,要扔了去。”
髒了。
她的話,在他的心裏狠狠的剜了一刀。他麵色一白,眸中蓄著森冷怒氣。
“其實主子,仙兒覺著夫人對您還是有意思的。可就是不知怎麼竟就對您生氣!”仙兒小心的觀察著他的麵色。
溫行雲無力的揉著自個兒的眉心。淡聲道,“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哪兒得罪了她。有機會就探探她的口風。瞧瞧爺到底哪兒不招她待見了!”
仙兒吐了吐舌尖,唇角卻隱了絲詭笑。她見溫行雲這般,想想更覺有趣,竟掩唇偷笑了聲。
溫行雲聽到她偷笑,剜了她一眼,斥道,“仙兒,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仙兒聽他這麼一說,便趕緊低全下頭去,惶恐道,“仙兒不敢!求主子明察!”
溫行雲冷冷的瞧了她眼,道,“得了便宜還賣乖!”他想了下,又道,“昨兒晚上我沒過去跟她吃飯,她說了什麼?”
仙兒趕緊搖頭。她嘴兒張了張,想說話,可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溫行雲見她這般顏色,心裏哪兒會不知?他眉毛一蹙,淡道,“仙兒,你現在還是爺的人麼?”
仙兒低下頭去,一跪到底。“爺對仙兒有救命之恩。可爺把仙兒放到小姐身邊,難道是想仙兒像看著二爺那樣看著小姐麼?”
溫行雲麵色一怔。遂抬手輕輕一揮,道,“知道了,下去罷!”
仙兒得了他的話,便起身離去。從今往後,她不是爺的人,是小姐的人!所以小姐不願把昨兒的事兒告訴爺知道,她就不說!
她打開書房門,退了去。離去之前她與熹兒擦肩而過。熹兒身上帶了股子香味兒,那香味兒不同尋常。
她突然住了腳,回眸瞧了她一眼。卻見熹兒端著紅漆盤子,進了書房的門。
她斂眉不語,心裏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她們住在傾城閣,據說是這婢子安排下的!她眼神如刃,唇角一勾,便轉身跟著她進了書房。
溫行雲見她竟去而複返,奇道,“怎麼?還有什麼話要說?”
仙兒見熹兒正幫溫行雲整理地上的碎片,遂笑道,“婢子不過想問主子,昨兒夜裏傾城閣裏出了事兒,您這兒聽見了麼?”
溫行雲心中一怔,道,“出了什麼事兒?”
熹兒不出聲,可卻突然噝了聲。指尖被那茶盞的碎片刺破了。
溫行雲掃了眼熹兒,道,“怎麼這麼不小心!這兒別收拾了,下去!”
熹兒應了聲,這才站起來的退出去。她這麼一來,卻倒把仙兒的話打斷了。她便這麼低著頭立在門口,等著溫行雲。小手垂在褲管處,握得死緊。
溫行雲淡聲道,“你還沒說出了什麼事兒!”
仙兒卻隻淡淡的搖頭,“沒事兒了。”她說罷,便退出書房。“主子若真對小姐有心,定會知道小姐心裏嫌棄主子的是什麼!”她說罷,便小跑著離開。
溫行雲見她這般,俊眉便這麼蹙起來。這婢子欲言又止的,到底想說什麼?才這麼一想,卻又想到了蘇流水嫌棄他的事兒,便拍案怒起。
那之後,不管溫行雲再打聽什麼關於蘇流水的事兒,仙兒都會揀些不重要的說。
“今兒小姐看了一下午的書。足不出戶,一句話都沒說。”
“今兒小姐說塘裏的荷花兒開了,要蕭庭去采下一朵擺在屋裏。”
“今兒小姐看了一本野史小說,也就是一些狐精鬼怪之類的玩意兒。”
連續三個月。仙兒的報告都是這樣。就連他想打聽點兒旁的都不成!仙兒一報告完,便就離去了。
這三個月,蘇流水卻倒真是在看書。沒日沒夜的看。早上一大早就起身,晚上還要挑燈看得老晚。夏天到了。塘裏的荷花開了。
等花兒都結成蓮心,她便讓蕭庭采了來。蓮心,蓮心。可她跟他的心,卻怎麼也連不起來。
自打那日後,她跟他三月未見。他二人雖同在一處,可她不想見他,每次他來就會讓蕭庭把他阻在門外。原來不想見,就真的見不著了。
夏雖盡,可天兒卻依然炙熱。張然的藥甚有效用,三月下來,臉上的紅斑竟已褪得十之八九。對鏡自照,隻見鏡中女子整張臉兒瑩白如玉,肌膚賽雪,竟就如同溫行雲做的雪美人來。她又不禁發起愁來。
仙兒笑道,“小姐好美!仙兒從來不知這世上竟會有那麼美的人。”
蘇流水沒有笑,卻對仙兒道,“找胭脂來,我要把這斑重新畫上去。”
她這麼一說,倒是把仙兒的眸瞠得大了!她趕緊找到胭脂揣進懷裏。笑道,“仙兒不依小姐!多美的人竟還要把自個兒的臉兒畫花!不成不成!”
蘇流水見她這般,便追來鬧她。蕭庭正在院中練劍,見她二人追到院中,怕劍氣傷著她們,便趕緊收劍。
蘇流水笑道,“蕭庭幫我捉住她!她拿了我的胭脂!”
仙兒躲在蕭庭身後,笑道,“小姐要把臉畫花!蕭庭你不能幫著小姐!那麼美的臉兒,怎能就這麼又畫花了!”
張然此時正往傾城閣走,見他們那麼一鬧,便笑道,“流水姐姐,您的臉兒剛好,就別折騰了。這些日子都別抹脂粉。”
仙兒見張然也這麼說,便笑得更歡。“就是就是!這世上哪兒有人嫌自個兒美的。公子爺!好在您來了!”
蘇流水可不管那些,她衝仙兒伸出手,笑道,“好仙兒,便把那胭脂給了我罷!小姐臉上沒花,真不自在!”
蕭庭深深的瞧著她,淡笑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