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這一給出結論,頓時把事情就給徹底定下了。太子及其黨羽人等,縱然有再多的不滿,這時也不好再作反對,隻能是忿忿地低頭應是,看來得另找機會為太子積蓄威望了。
韋棠見狀,便欲再上前發話。不料他才一動間,就瞧見臣班前方又有一人慢悠悠走了出來,竟是一直都沉默不語的左相陸縝,這讓老太監略有些意外,不光是他,在殿上的君臣人等,此時都有些詫異地看向了這位老人。
陸縝是左相,是百官之首,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地位更在太子之上。所以一般來說,他有什麼事情稟奏的話,都該是放在最前麵。可今日都快要散朝了,他才慢悠悠地走出來,這可太不合常理了呀。
陸縝站定後,先衝皇帝行禮,這才正色道:“陛下,臣這兒也有一事稟奏。臣本來考慮著是要等朝會之後單獨進奏的,但之前諸位大人的進言卻讓臣覺著此事或許該當公開稟奏。”
“哦?卻是何事?”皇帝聞言身子也是一正,同時餘光則掃向了太子,也看到了自己兒子的臉色微微有變,其他人也是一樣,都偷眼掃向了太子。因為陸縝這話已經很清楚了,這次的稟奏就是和太子有關。
陸縝依然用那個平淡的語調說道:“陛下,這是從北疆送來的急遞,上頭提到了三件事情,其一便是董公望已率軍打下雲州,此戰之後,殺敵近萬,俘虜也達數千,乃是此番北疆之戰中最大的一場勝利!”
此言一出,立馬引得滿殿臣子的嘖嘖讚歎,甚至有些人還發出了輕輕的歡呼,然後才發現處境不對,才有些尷尬地低頭閉嘴。不過他們的失態卻已經被禦史們看在眼中,記在心裏,到時自會受到彈劾,罰俸已是必然。
不過更多穩重的臣子卻表現得很是淡定,因為這事其實太正常不過了。那可是董公望,大越北疆諸位將軍中年紀最大,聲望最隆之人,多年來他坐鎮北疆為大越帶來了太多的勝利,現在隻拿下一座雲州真就很值得驚訝嗎?哪怕殺敵俘敵更多,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也隻是在聽聞捷報後笑了下:“董公望到底沒有讓朕失望啊,很好。戶部,樞密院,如此功勞自當好生封賞,就由你們兩大衙門負責計功。”
被點到名的兩衙官員當即躬身稱是,這也都是他們的職責所在,自然也沒什麼特別的。但大家心裏卻知道這應該不是重點,不然陸相也不會放到最後才說了,所以奏疏裏的後兩件事又是什麼呢?
當皇帝和群臣的目光再次落過來時,陸縝又道:“陛下,這第二件事情,就需要好生查辦了,因為就董公望,以及北疆糧草轉運都督李淩所奏,之前崔雙成攻下霸州一事另有蹊蹺。那城池壓根就不是他帶兵打下來的,而是通過與鬼戎人達成協議,以一城之財富百姓盡歸敵手而換來的……”
“什麼?”饒是皇帝再有城府,在聽到這一番話後,也是陡然變了臉色,大聲喝問了一句,滿滿的不敢置信。
而其他官員人等,也都傻了眼,隨即又是一片嚶嚶嗡嗡的議論聲。這一回,就連那些負責記錄朝會紀律的禦史們都顧不上挑人過錯了,因為就連他們都被驚著,然後忍不住與身旁的同僚小聲議論起此事的真假來。
也就隻有稟奏此事的陸縝還顯得頗為鎮定,看著皇帝回道:“陛下,此事雖然聽著荒謬,但卻有不少證據,以及崔雙成自己的供詞可為佐證。另外,他已在被押解進京的半路之上,用不了多久,陛下便可親自審問於他,看他如何回話了。
“不過就臣看來,此事十有八九是真,因為無論是從我軍傷亡數字,還是殺敵數字,以及城池的破壞程度來看,那霸州都不像是被大軍強攻所破。當然,至於具體真相如何,現在還不好說,須得朝廷派出相關人等查問崔雙成,並往霸州實地查看之後,才能有個定論。”
皇帝的臉色瞬間陰鬱起來,他顯然也更認可這一說法,畢竟董公望的身份在此,他確實沒有必要在此等事情上撒謊誣陷於人啊。
足足愣怔了好半天後,皇帝才點點頭:“此事朕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無論是誰,膽敢在此等軍國大事上欺瞞朝廷,都要嚴懲不貸!對了,你說董公望奏報裏有三件事,這第三件又是什麼啊?”
“此事也和崔雙成有關,而且還與,還與太子有所牽涉。”陸縝說著,眼角也往太子處瞥去,而其他人更是神色一變,隱隱察覺到最重要的一事到了,太子也不覺有些緊張地握了握拳頭:“崔雙成……”
在太子的憂慮中,在其他臣子有些驚恐目光的注視下,陸縝看著皇帝道:“陛下,茲事體大,更涉及儲君名聲,臣本意是在朝會後單獨稟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