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
“嗯,去吃個晚飯。”
林清野看了她片刻,沒馬上回複。
許知喃覺得也挺能理解,他不是個熱絡的個性,身邊朋友其實也算不得多,就那麼幾個,但關係都特別鐵。
他不是個愛交朋友的個性,性格冷淡,何況這還是去見家長的事兒,多少都會覺得尷尬和別扭。
許知喃又補了一句:“要不我自己回去一趟吧,那你晚飯怎麼辦?點外賣嗎?”
“我不是不想去。”林清野,“我隻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跟你媽媽相處。”
“我媽媽很好相處的,她以前就是老師,我們那兒附近的孩兒都跟她關係特別好。”
林清野笑了聲:“我不是這個。”
他低下頭,視線也跟著垂下去,緩聲道:“我畢竟進去過,還是致人重傷這樣的罪名,她不介意我跟她女兒在一起嗎?”
許知喃一愣,忙:“當然不會了,我媽媽又不是不知道那件事的具體原因,怎麼會那樣想你,你也不要這麼想自己。”
但其實林清野心裏清楚。
能夠理解他當時犯下的錯是一回事,但讓這樣子的一個人和自己女兒一起共度不知定數的未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少有家長能夠接受女兒跟有這樣一段背景的人在一起,甚至也會擔心以後會不會有暴力傾向,會不會傷害到自己的女兒。
林清野看著她,麵上依舊風平浪靜的:“那就一塊兒去吧。”
從前他送許知喃回家時也去過幾趟,還算認識路。
路上林清野買了點水果,許母那電話來得突然,他也沒時間準備點兒像樣的登門拜訪的禮物。
一路開到家門口。
臨下車前,林清野將自己襯衫最上邊一顆紐扣也給扣上了。
衣領服帖地貼合脖頸,這一扣上倒顯出幾分一絲不苟、認真嚴肅的禁欲氣質,外套的線條也挺括立體,勾勒出寬闊的肩線。
許知喃注意到:“你很緊張嗎?”
“是啊。”他很坦率地承認了,“這樣看著像個正經人嗎?”
許知喃忍不住笑:“你不問這句的話倒是挺像的。”
林清野捏了把她臉,剛才路上許母已經又打了個電話來催了,兩人沒再磨蹭,拿上方才買的水果便一塊兒進去。
許知喃在前,林清野在後。
她推開門:“媽媽。”
“誒。”許母應聲從廚房裏跑出來,剛剛得知林清野也會過來,她又忙著多去燒了幾個菜。
男人就站在許知喃身後,個子高挑挺拔,利落短發,衣服也很是服帖整齊,他看著許母笑了笑,禮貌道:“阿姨好。”
倒是弱化了眼下那道疤帶來的冷戾氣息。
“誒,你好你好,我還以為你倆還要會兒呢,菜還沒燒完。”
林清野提出幫忙,被許母二話不給拒絕了:“哪有讓頭一回來咱們家的客人進廚房的道理,你倆都坐著吧,就最後一碗菜了,馬上就好。”
這房子已經有些年頭了,先前許知喃剛靠著刺青店掙了點兒錢的時候也提過想要帶媽媽換個地方住,但她都住習慣了,何況和許元汶的回憶也都在這兒,不願意再搬了。
沒一會兒許母便將最後一道菜端出來。
三人一塊兒上桌吃飯。
許知喃性格和她媽媽很像,都是溫柔和煦的,不會給人帶來絲毫壓迫感。
桌邊許母便隻問了他一些關於最近工作和生活的事,態度溫和又有些心,完全是初次見女兒男朋友那樣,也沒有提及從前的事。
吃完飯,許母將碗筷收了,依舊不讓他們上手幫忙做家務。
許知喃也看出來林清野的拘束,一餐飯下來她真切感受到了林清野的緊張。
她也沒想到他會這麼緊張,就是他初次上舞台,底下那麼多人,他也遊刃有餘,看不出絲毫的緊張。
她拍了拍他的手,湊過去聲道:“你放輕鬆點兒。”
話音剛落,許母便出來了:“阿喃,幫媽媽去倒一下垃圾。”
許知喃一頓,猜到些什麼,又看了眼林清野,還是乖乖起身,拿上垃圾桶出門了。
林清野走進廚房,站在廚台邊,又了句:“阿姨,我來吧。”
“真不用,我馬上就忙完了。”許母笑。
許知喃出門倒垃圾,他也不好繼續在客廳坐著,便隻好杵在廚房。
這廚房不大,他又人高腿長的,視覺上一下子擁擠起來。
許母也留意到他尷尬,主動:“你幫阿姨洗點兒水果吧,一會兒阿喃回來了你們可以吃。”
林清野從冰箱裏拿出一串葡萄,走到水槽邊。
“你和阿喃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吧?”許母忽然。
林清野喉結上下滑動:“嗯,我們大學就認識,應該算是那件事之前剛在一起,我出來後第二去找的阿喃。”
他們到底在一起了多長時間很難界定,畢竟中途還有分開的兩年半。
許母想要多了解些也是人之常情,林清野便把那過去的時間線告訴她,也主動提及了這一晚上許母有意避及的入獄話題。
之前沒大概是顧及許知喃在,但現在將許知喃支走,林清野便猜到她是有話要跟自己。
許母一頓,歎了口氣:“你這孩子這些年不容易。”
林清野將葡萄一顆顆摘下來衝洗,低著頭:“還好,當時覺得難,現在回想也過得挺快的。”
“前不久聽蘇遣已經去世了,雖然最後也沒有接受到最終的懲罰,但不得善終,也算是付出了代價,起來阿姨也應該跟你道聲謝,要不是你保護了阿喃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後果,要是阿喃也出了什麼事。”許母垂眸,“我也不知道我該怎麼繼續活下去了。”
“沒有,我那事處理的不恰當,就算當時保護了阿喃,後來的結果也傷害到她了。”
許母也回想到當時許知喃完全變了一個人的樣子,苦笑了下。
“我也看得出來阿喃很喜歡你,這孩子總喜歡把不開心的事悶在自己心裏,不愛出來,所以我想跟你些話也得提前支開她,怕她多想。”
許母看向他:“阿姨知道我現在這麼對你不公平,隻是我這些年一個人拉扯她長大,站在一個母親的立場,不希望她以後辛苦或不安穩。”
“嗯,我理解。”林清野低聲,“您。”
“男孩子年輕氣盛阿姨也能夠理解,但是今後做任何事之前都得考慮清楚後果,不能衝動行事,不然對自己、對阿喃都是傷害,你是不是。”
林清野:“嗯。”
“我以前是希望阿喃能找個安安穩穩的人過日子的,可能跟我自己的經曆也有關係,隻希望她這輩子能開心健康安穩,細水長流,老實,其實我從前都沒有想過她會找一個你這樣的男朋友,還是個大明星,平時關注你的人也會特別多,很多東西放到聚光燈、放大鏡下就會發生變質,我也擔心阿喃以後會受到輿論方麵的影響和壓力。”
林清野將洗淨的葡萄裝到盤子裏。
許母這話其實的很柔和,也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隻是跟他提出一點自己的顧慮,可林清野依舊覺得喉嚨像是被捏住一般
擔心她會覺得自己不夠好。
也擔心她會介意他的過去。
甚至於擔心自己萬一真的沒法保護好許知喃。
“阿姨。”
林清野挺直了背,卻又莫名覺得自己的肩膀是佝僂著的。
他不擅長跟人心裏話,但此刻也想努力講自己心中打算的都明晰的表達出來。
“我喜歡阿喃已經很長時間了,也很確定她就是我想要共度餘生的那個人,會盡我所能的對她好,保護好她。”
“我也能理解您的擔心和顧慮,在我能夠真正保護她之前不會讓外界輿論知道她攻擊她,也想證明我有能力讓她在餘生度過她想過的日子,開心健康安穩、細水長流,我也可以給她。”
林清野稍稍停頓,舔了下嘴唇,認真地緩聲話:
“所以,希望您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屋內很安靜,白熾燈在頭頂。
林清野看著許母,心跳漸漸加快,又沉又重。
像是接受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