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壓了壓帽簷,走進傾盆雨幕中,從便利店買了把傘,放到她們方才上去的那個樓梯口的扶手上。
林清野沒再多待,撣了撣身上的雨水便回了烤肉店。
“隊長,你不是抽煙去了麼,怎麼還淋雨了?”關池問。
“有事過去了一趟。”
他的模糊,好在其他人也都習慣他這性格了,沒有再問。
大家又吃了會兒,一場雨下來,外麵已經提前黑了,準備換攤兒繼續玩。
眾人一塊兒走出烤肉店,踩著濕漉漉的地麵,經過那家奶茶店,林清野側頭看去,那把傘依舊放在那兒,孤零零的,就連最外麵的罩子都沒有被打開。
林清野平靜收回視線,跟大家一起往前走。
當時,許知喃高二,林清野高三。
也就是此刻的半年後,林清野的《刺槐》拿到了金曲獎。
金曲獎是一個非常有含金量的獎項,甚至於歌壇出道多年的前輩的目標便是這個金曲獎,此時忽然頒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高中生手下的樂隊,瞬間在歌壇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除了娛樂圈中朝他伸來的那些橄欖枝,另一處改變便是幾所名校的保送邀請。
大多都是很厲害的音樂類院校,隻有平川大學是綜合類院校,但它的藝術類實力並不比專門院校差。
因為《刺槐》的作詞編曲和主唱都是林清野,所以刺槐樂隊裏拿到保送邀請的隻有他一人。
“隊長,你打算去哪兒啊?”季煙問。
林清野靠在工作室的沙發上,懶洋洋的,停了幾秒,淡聲:“平大吧。”
“為什麼去平大?感覺比那種純音樂的學校難畢業。”
“離得近。”
季煙點點頭:“那倒是,方便點。”
林清野沒再什麼,又點了支煙,闔上眼,閉目養神去了。
隻是這會兒在他腦海中卻浮現出了半年前在烤肉店外碰到許知喃的場景。
姑娘穿著一身一中的藍白校服,紮了馬尾,額角幾縷碎發,但卻一點不顯得淩亂,反倒讓人覺得莫名的青春朝氣,外麵下著雨看到她卻仿佛是聞到了陽光的味道。
那她便是跟朋友她想起平川大學。
林清野睫毛輕顫了下,用力抽了口煙。
他其實並不確定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會選擇平川大學,隻是下意識地做出了這個決定,而後才想起了那聽到許知喃也了想要去平川大學。
不過一年後,便證實了他的選擇做的沒錯。
許知喃的確是考上了平大,並且還通過他某些上不得台麵的手段讓兩人產生了聯係。
至此,林清野也不覺得自己是喜歡上了許知喃。
喜歡這個詞離他的認知太過遙遠。
但他對許知喃的感覺又的確不同,林清野將此看作是之前那個雪夜初遇所產生的執念。
兩人這個關係持續了許久。
林清野很聰明,也的確是有一副足夠吸引人的好皮囊,懂得怎樣讓人喜歡上他。
在這段關係中,看似是他在上,許知喃在下。
但卻從來沒人知道在不為人知的那些年裏,他是怎樣一次次在夢中見到她,又是怎樣步步為營才能到這一步。
就像那個刺槐樂隊最後一次在酒吧駐唱,許知喃來看他演出的夜晚。
演唱結束,兩人在酒吧側門外見麵,卻猝不及防下起一場暴雨。
又是這樣的情況,讓他恍然間想起了多年前的夏季雨,他那把被遺落在樓扶手上沒有被拆開過的傘。
許知喃問:“你有傘嗎?”
林清野笑了聲:“沒。”
許知喃站在屋簷下,看著暴雨犯愁。
林清野彈了彈煙灰,側頭:“跑?”
“啊……?”
許知喃還在猶豫,林清野已經將外套脫下來套到她身上,直接拉著她的手衝進了雨幕中。
泥濘水坑裏的雨點濺起來,打在腿上,冰涼的。
***
當時的林清野並不知道,許知喃一直覺得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像下雨,她會打傘,而林清野則會拉著她在雨中狂奔。
但許知喃也同樣不知道,其實從一開始,林清野就是那個願意為她買傘的人。
***
也許是從一開始林清野接近她的契機就是錯誤的,這段關係注定不可能長久。
當著眾人的麵,林清野被潑了那一瓶子的水,被罵了混蛋。
他的確是個混蛋,他自己也清楚。
隻不過他原以為自己也能依舊像混蛋那樣輕鬆地將許知喃從自己的生活中摘除出去,已經擁有過、勝利過,看過她紅著的眼眶,那點執念也終於可以消了。
卻沒想到等著他的卻是日甚一日的煩躁和醋意。
直到某次許知喃平靜地看著他,就連聲線也波瀾不驚。
她:“因為,我發現你好像很喜歡我。”
他的秘密被抓住了。
他那顆真心也終於被直白的揭穿徹底剝開。
過去來自家庭的創傷使他永遠不想主動去表示自己的喜歡,因為再也不想碰到一次像傅雪茗對他的忽視冷淡的感覺。
可眼前是許知喃。
他認了。
認栽了。
哪怕當時許知喃看上去已經完全放下,他對她而言也隻不過是一個從前遇到的不值一提的人渣。
可他還是將好不容易塑起銅牆鐵壁的自尊心放下,狠狠踩在腳底。
他甚至不敢觸碰她,手撐在自己膝蓋,彎下背,視線和她齊平。
他卑微懇求:“阿喃,讓我再喜歡你一次吧。”
從此,他慢慢向許知喃剖開了那個真實的自己,也被她知曉了自己所有的自責和厭棄。
那個被傅雪茗打了一巴掌的林清野。
那個沉溺於哥哥死去那的林清野。
那個被母親視為仇敵的林清野。
他不再是從前許知喃以為的那個樣子了——高高在上,受所有人追捧,自傲狂妄。
但他可以深陷泥潭無法自拔,也依舊可以光芒萬丈讓所有人都仰視。
他一頭藍發,在音樂節山呼海嘯中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林清野。”
他舉著獎杯,:“你的生日禮物我贏回來了。”
他在她害怕時將她摟進懷裏,重複地低聲哄:“我在。”
他站在晨光熹微的台階之上,:“你相信我,我是林清野啊。”
他躺在爛尾樓頂樓的破木板上,:“愛你啊。”
……
許知喃以前看童話書,最後公主總是和她的白馬王子一起。
但林清野完全不符合普遍定義的王子。
童話書裏的王子有帥氣的外表、顯赫的家世、騎著一塵不染的白馬,英姿颯爽,披荊斬棘砍惡龍,在所有人的祝福下迎來他的公主。
所有的惡龍或荊棘都是為了讓他更顯英勇威風。
但林清野不是,他沒有那一塵不染的白馬,途中的坎坷甚至直接砍斷了他的腿——身陷囹圄,動不了了。
他入獄了。
從前瀟灑恣意、無所禁忌、不被任何人束縛的林清野入獄了。
起居安排都要聽從安排,按時起床吃飯、按時統一勞動、按時洗漱就寢。
可看似一切井井有條,實則混亂不堪,那是一個被各種罪惡填充的地方。想要在這樣一個地方生存,隻能將自己同化。
想要不被欺負,自己就得夠狠讓人忌憚。
剛進去時很多人都看不慣他。
那林清野剛打完一架,眼角破了一道口子,但也算打贏了。
晚上洗漱時他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眼角的傷口沒有處理,血跡已經幹涸,他洗了把臉,刺痛著。
他側過身,看鏡子裏自己後背上的文身。
可看著後背上淡淡笑著的許知喃,也會覺得一種無可奈何的自卑。
她實在太美好了。
美好到不該被任何罪惡玷汙。
很快,到了就寢時間,林清野回到床上。
他還不習慣早睡,拿出紙筆,在上麵一筆一劃地用力寫下——
“那個女孩兒呀
我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見到她
可她不話
像緘默的神明
……”
最後,他在最上方寫下歌名——《喃喃》。
這兩個字他寫得極為用力,甚至好幾次劃破了紙。
寫完後,他看了許久,忽然低下頭,深深埋進枕頭,月光灑進來,他無聲地流淚。
所有堅持和力量都在靜謐的夜晚全數瓦解崩潰。
自卑一層、一層地朝他壓過來,席卷而來,快要透不過氣。
林清野就在這樣的狀態下過完了兩年半,在呼吸到外麵的空氣的瞬間都恍如隔世,甚至連許知喃的樣子都變得非常模糊。
他沒有馬上去見許知喃。
自卑,怕不知道什麼,怕她已經有了新的男友,也怕她還等著他。
他覺得自己再也配不上她。
可季煙告訴他,許知喃染了藍發,他走了多久她就染了多久的藍發。
王叔告訴他,現在隻有他可以補償許知喃。
林清野猶豫了一,從早上到晚上夜幕降臨。
他去了工作室,重新摸了一遍自己那些樂器,又聽了一遍自己從前的歌,努力回憶自己從前意氣風發的日子。
然後他去找了許知喃。
從前他的自尊心是怎麼被打破的,現在他就怎麼拾起來。
即便是硬撐,但他也總算是勉強撐住了。
他站在刺青店門口,看著那個跟許知喃搭訕的男人,笑得輕慢又囂張:“噯,泡妞之前你倒是先去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妞啊。”
跟從前那個林清野一般無二。
像是幻境。
然後他站直了些,視線移到許知喃身上。
他兩年半未見的愛人。
“阿喃。”他笑了,“我是林清野。”
林清野在此刻將自己逼上絕路,徹底打碎自卑,並且從自卑的廢墟中逼迫自己擔上前所未有的責任。
就算自己曾經深陷地獄,如今他也要將許知喃奉若神明。
他在此刻想——
也許不一定隻有王子才能配得上公主。
哪怕他是那遭人鄙夷唾棄的惡龍,他也要乘風破浪、披荊斬棘,將公主好好保護在她的城堡中。
***
“隊長,隊長。”一個聲音傳過來。
林清野皺了下眉,從夢境中掙脫出來。
周圍燈火通明,有窸窸窣窣的人聲,視線向上,他看到了十四的臉。
“沒事兒吧?”十四也許久沒見他這幅樣子了。
林清野用力搓了把臉:“沒事,我睡了多久?”
“挺久的,都快一時了,最近準備演唱會太累了吧,剛才化妝師喊你呢,要做個發型。”
他喉結微動:“嗯。”
大概是最近太累,這個夢也格外沉,夢境貫穿多年的時間線,卻每一個細節都那麼真實,仿佛是又重新帶他又經曆了一遍自己的前半生。
演唱會後台大家忙忙碌碌,準備服裝、準備燈光、準備最後的一係列設備檢查,所有人都圍繞著他這場新專演唱會忙碌。
夢境在他最低穀的時刻戛然而止,一睜眼卻是這樣的畫麵,以至於他有些恍然。
造型師給他弄好服裝和發型,前場歌迷已經有序入場。
今還有一個特殊之處,林槐然也要跟他一塊兒登場。
他對於家裏那些林清野一大屋子的樂器中,雖會許多,但唯獨鍾愛架子鼓,今要來給他伴奏。
“喏,看看,酷不酷。”造型師將槐然帶過來。
林清野拍拍他腦袋:“緊張麼?”
“這有什麼好緊張的。”
林清野笑了聲:“行,挺好。”
到八點鍾,林清野登台。
山呼海嘯的尖叫呐喊,和一眼望不到頭的藍海。
“大家好。”他開口。
然後舉起話筒。
台下齊聲回答:“林清野——!”
這已經是他出的第四張專輯,演唱會也接連不知道開了多少場了。
這些年他獲獎無數,封神再封神。
可這回意義有些特殊,又回到了那個奧體中心。
八萬人的場。
他複出第一次舉辦演唱會的地方。
他對這個地方有些情結。
他在這裏第一次在那麼多人麵前介紹了刺槐樂隊,也是在這裏在眾人麵前露出了背後的大片文身,公開了戀情。
而到現如今,他和許知喃的孩子竟要跟他一塊兒上舞台了。
實在是奇妙。
整場演唱會到尾聲,最後一首歌,燈光掃過後麵的伴奏團隊,有眼尖的發現其中一個的個子。
“誒?那個是不是槐然啊!?”
“哪兒啊?”
“後麵!打架子鼓的那個!”
“我靠!好像真的是誒,太帥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
……
最後一首歌結束,林清野將話筒插入麥架,轉身,朝後麵招了招手,林槐然從後麵走到燈光下。
林清野垂手搭著他肩,父子倆一起鞠躬。
旁邊大屏幕上也播放出父子倆的特寫,坐在後排看不清的觀眾們這回也看到了,全場都爆發出更加高亢的叫聲。
“感謝大家今來聽歌。”林清野。
台下不少人都是林槐然的媽媽粉,自從《花樣寶寶》結束後也無從得知他的近況,這回近距離看到可都激動壞了。
在喊著“林清野”名字的呐喊聲中還混著幾聲“林槐然”。
而忽然間,在一個全場終於安靜下來的間隙,有有一個極為響亮的聲音出來“我的喃喃呢!!!”
眾人哄堂大笑。
林清野也聽到,看過去,拿起話筒,低沉的笑聲從音響裏傳出來:“她當然在啊。”
大家紛紛朝自己周圍左右看,想找到許知喃的身影。
還沒等她們發現,燈光師已經將追光打過去。
前排中央位置帶了個帽子的女人,大屏幕也放出來,雖隻露了個帽簷下的下部分臉,但也看得出來極為好看,的確是許知喃沒錯。
隻不過現在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她膝上還坐著個粉團子。
一個,沒見過的,粉團子。
一雙圓滾滾的黑眸,像黑葡萄,眨巴眨巴地看著鏡頭,一點兒不怵,還紮了兩個特別可愛的辮兒。
眾人都震驚了,震驚到八萬人的奧體中心內都暫時安靜下來。
林清野站在台上,目光褪去從前的凜冽,溫柔到無以複加:“阿喃,來我這吧。”
許知喃抱著懷裏的粉團子走上前,到台前,被林清野抱著到台上。
林清野站在許知喃身邊,臂彎托著粉團子,另一隻手拿著話筒,衝台下緩聲:“跟大家介紹一下,我們家的新成員。”
***
林清野想,當初他強撐著、偽裝著勇氣再次去找許知喃,到這一刻來看,的確是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他和許知喃,最終事業有成、幸福安康、兒女雙全。
作者有話要:
喃崽來了!
從前的林清野:孩子互相喜歡怎麼了,他太事兒了。
現在的林清野:滾!離我女兒遠點!
明清喃一家四口的最後一章!!!
第86章狂戀你 為你生,為你死,為你重振旗鼓。6400-06-140:50:
當晚,演唱會結束,又一條熱搜迅速升至第一。
#林清野女兒#
【啊啊啊啊啊啊啊什麼時候的事,我居然沒有吃到新鮮瓜???】
【林清野這是悶聲幹大事啊!】
【啊啊啊真好兒女雙全,槐寶肯定是個好哥哥,林清野會變成女兒奴嗎!?】
【哈哈哈哈哈哈聞梁奪女之仇終於要得報了嗎?】
【@聞知景@聞知景@聞知景@聞知景】
【冤有頭債有主,建議精準打擊,親上加親吧!!】
【粉團子好可愛啊!!!長得也太漂亮了吧!!!】
……
下了舞台,一家四口回到後台休息室,槐然抱著妹妹。
粉團子叫林青梧。
這名字還是許母取的,她從前便是語文老師,“青梧”二字取自納蘭容若的《虞美人》,而梧桐又有高潔美好的意思。
“梧”字還能和“槐”相對應。
林清野從前的確沒有再要一個孩子的打算,主要還是心疼許知喃。
可在林槐然五歲那會兒許知喃卻忽然發現又懷孕了,而林槐然也的確想要一個妹妹或弟弟一起玩兒,於是便決定生下來。
這回兩人都不是新晉父母,處理起來也不像從前那般慌亂。
隻不過妹妹和哥哥畢竟不一樣,讓人忍不住操心的事兒就更多了。
一場演唱會下來,林清野出了一身的汗,先去洗了個澡,換上新的幹淨衣服出來,便看見許知喃正抱著梧桐逗她笑。
雖生了兩個孩子,但許知喃卻和從前看不出什麼差別,反倒整個人的狀態都愈發年輕了。
林清野也同樣,隻要登上舞台,十八歲時的少年感依舊緊緊跟著他。
他走上前,在母女倆麵前蹲下來,挑了挑梧桐的下巴。
梧桐已經會爸爸媽媽,但也隻會一些簡單的詞,還不會很連貫流暢的完一整句。
這會兒被林清野一逗,看了他一會兒,乖乖喚了聲“叭叭”,又過了會兒,這才彎著眼笑起來。
林清野一笑:“像你。”
許知喃:“為什麼?”
“呆呆的。”
許知喃朝他手臂上拍了下,“哪兒呆了。”
“問你還是問梧桐?”
許知喃鼓了鼓嘴:“都不呆。”
林清野又跟梧桐玩了會兒,許知喃問:“剛才在台上你怎麼也不提前跟我一聲,鏡頭掃過來的時候嚇我一跳。”
林清野笑了笑,抬著下巴蹲著跟坐在沙發上的許知喃親了下:“突然沒忍住,想炫耀一下。”
卻不想林青梧看到兩人親親笑得更歡,拍著手笑起來,像是看了出表演。
林清野挑眉:“喜歡看這個啊?”
許知喃:“……”
他勾著許知喃尾指再次靠過去:“來,配合一下。”
“……”
果然,兩人親一下林青梧便樂了。
粉團子本就長得軟糯糯的,一笑起來就更加好看了,像是糯米團裏頭的流沙餡兒。
周圍工作人員還在收拾東西準備收工,林清野倒好,親了一次還想再親一次,許知喃臉皮薄,忙把人給推開了。
“槐然呢?”她岔開話題問。
“不知道,剛才好像有事出去了。”現在林槐然也已經學一年級了,林清野對這個兒子向來管得不嚴。
“外麵這會兒很多人吧,不會出事兒吧?”
“讓我助理陪他一塊兒去了。”
林清野話音剛落,林槐然便回來了,身後還跟了個聞知景。
之前因為和聞知靈的關係,林槐然也一並認識了知靈的哥哥,聞知景。
隨著年歲的長大,孩子們大概都知道害羞了,也知道男朋友、女朋友的含義了,總算是沒有再跟四歲時那樣互相稱對方為男女朋友了。
不過林槐然倒是和聞知景一直玩的不錯。
今聽聞知景和陳喋就在附近,林槐然便把他也帶過來了。
“你妹妹沒有一塊兒來嗎?”許知喃問他。
聞知景:“沒有,我妹妹最近在練鋼琴呢,現在我爸爸應該已經接她下培訓班回家了。”
“鋼琴?”林槐然一頓,偏頭問。
“嗯,好像是最近挺感興趣的,剛練沒多久呢。”
許知喃笑道:“槐然以前也學過一點兒鋼琴,不過他在這上麵沒什麼興趣,現在都好久沒有談過鋼琴了。”
聞知景:“那還是打架子鼓帥點兒。”
許知喃:“你媽媽在這嗎?”
“嗯,她在拍戲,應該又要很晚才能結束,最近不上學妹妹又要學鋼琴,我覺得無聊就去了媽媽的劇組玩。”
許知喃:“一會兒我們要去吃飯,知景也一起嗎?”
“好啊。”
眾人一並出去,他們這些人一塊兒去吃夜宵太過惹眼,便直接開車去了十四之前開的那家燒烤店,還有一間特意為他留下的包間。
梧桐今見到那麼多人,這個點了竟然都還不睡,心情很亢奮。
她坐在嬰兒餐椅上,一左一右分別是聞知景和林槐然。
聞知景跟這妹妹見麵的次數不多,這會兒還有些新奇,一直在逗她玩。
林清野略微抬眼,視線掃過兩人,輕輕皺了下眉,似乎是有些不滿。
正好這會兒許知喃泡好了奶粉,林清野便起身將梧桐從餐椅裏抱出來,抱到自己腿上喂奶。
因為有好幾個朋友在,梧桐喝完奶不久就困了,這頓夜宵沒有吃很久便各自回去了。
將聞知景送回家,他們一家四口一塊兒回家。
因為又生了個梧桐,從前那空間便也顯得不夠寬敞了,這些年他們又換了套房子。
梧桐還,家裏請了兩個幫忙照顧的阿姨。
到家後,林清野便將懷裏的梧桐交給阿姨,槐然也回房休息。
雖然剛才在十四的燒烤店裏林清野並未明顯地表現出來,但許知喃還是發現了,他把梧桐抱回來後就再沒有讓其他人碰過這寶貝女兒。
許知喃忍不住笑:“你怎麼老是因為梧桐吃醋。”
林清野剛洗完澡,套了件浴袍,係繩鬆鬆垮垮的,人也懶散,眉梢微抬:“嗯?”
“知景逗逗她你就不樂意了。”
林清野現在將一切梧桐身邊的異性視為威脅:“他自己有妹妹,逗我女兒做什麼。”
“你女兒好看唄,而且知靈才比他幾分鍾而已,跟這種妹妹不一樣。”
“所以才要防著了。”
許知喃笑道:“當初槐然可是把人家知靈爸爸氣得不輕的,而且知景和槐然同齡,都已經七歲了,能對你女兒有什麼心思啊。”
林清野:“網上大家可都讓聞知景去追我女兒呢。”
“啊?”
林清野拿起床頭的手機,點開第一條熱搜的評論,隨便一掃就能看到發表類似言論的人,看得人心煩。
他把手機遞過去,許知喃粗略掃了眼,愣住。
在#林清野女兒#上熱搜不久後,大家已經迅速磕起了聞知景和林青梧的p。
當然這也要怪從前林槐然和聞知靈那檔事兒後林清野的態度實在是太欠兒了,還公開場合多次拉踩聞梁。
以至於大家從很早時候就盼著哪林清野也有了女兒會是什麼個反應。
許知喃將評論頁滑下去,發現甚至還有人已經開始寫p短文了……
“……”
***
又一年年末。
這年年末大家一塊兒過,許母林父都在。
吃過晚飯,外麵已經鞭炮聲不斷,六人一塊兒拍了一張全家福。
因為過年,許知喃還特地給兩個孩子買了兩身顏色相配的衣服,而自己和林清野則也穿著情侶裝。
自從生了這林槐然和林青梧,許母林父的重心便放到他們倆身上了,每回見到這兩個孩兒都笑得合不攏嘴。
拍完照,許母和林父便和林槐然和林青梧玩,而許知喃則跟林清野一塊兒出門散步消食。
傍晚時剛下過雪,這會兒踩上去都是軟綿綿的。
踩出兩行一大一的腳印。
許知喃牽著他的手:“你還記得之前有一回元旦,我們也穿了情侶裝嗎,還是藕粉色的。”
思緒回到從前,林清野垂眼低笑:“記得。”
“感覺時間過得真快啊,槐然七歲,梧桐也一歲多了。”
林清野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心:“我們還是老樣子。”
許知喃偏頭看他,如今的林清野已經不能稱之為少年,而是男人了,但他身上總是有揮散不去的少年氣。
他從一個異常鋒利的個體到現如今的柔軟又堅固。
可容貌上似乎的確沒什麼變化,還是和從前一樣。
棱角分明,眉眼深邃,不笑時清冷又痞壞,但如果能觸碰到他的真心,便會發現他其實並不是一個這樣子冷冰冰的人。
“有時候我回過頭去想以前,都覺得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林清野淡聲。
許知喃問:“為什麼?”
他抬了抬頭,空又開始飄下雪了,良久後,他垂頭笑了下,似乎是真的好奇:“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愛我呢。”
許知喃一頓,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但這麼多人裏麵,你是最重要的。”林清野緩聲,聲音像是冬夜裏最溫柔的一陣風,“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林清野。”
一直是她。
從始至終便是許知喃。
是她:“那你也拿個冠軍吧。”
也是她在他最自卑無所適從的時候:“你是林清野啊。”
她是光,也是信仰。
兩人在一把木椅上坐下,十指交扣,放在林清野腿上。
“阿喃。”他聲音溫柔,輕聲道,“也許你永遠都無法想象我到底有多愛你。”
他對許知喃的愛和許知喃對他的愛不同。
他的這份愛起源於最最底層的自卑,沒有人知道,從前的他是怎樣不露聲色地喜歡著許知喃,寫下《刺槐》,選擇平川大學。
因為愛你,所以自卑。
也因為愛你,所以打碎自卑。
最終也因為愛你,才能夠光芒萬丈。
許知喃忽然起身,向前幾步。
昏黃的路燈盡職盡責地佇立在街邊,周圍很安靜,不遠處有鞭炮聲,空被一次次的照亮。
她跑著到了那路燈下,燈光籠罩著她,雪花劃破燈光光束,洋洋灑灑下來。
她轉身,發絲輕輕飄動,畫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她眼中藏匿星辰。
“清野哥。”她喚了個許久沒喚過的稱呼。
林清野目光在她身上移不開,喉結微動,“嗯”了聲,卻不知到底有沒有發出聲音來。
這一刻,仿佛穿越時空、時空交疊,回到了那個他16歲時初次見到許知喃的雪夜。
卻又有許多不同之處。
比如現在的許知喃,她勾著唇揚起笑,嘴角兩顆淺淺的梨渦,清淩淩的眼眸中盛滿了笑意,仿佛在他心間灑下銀漢。
她忽然抬起手臂,手腕在頭頂向下壓,給他比了個大大的愛心。
許知喃:“林清野永遠光芒萬丈!”
慢慢的,這一幕畫麵不斷倒退,和16歲那晚重合,取代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