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燈火璀璨闌珊,光影重重,如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菩薩靜謐的端坐著,慈悲的目光似乎籠罩了整個地宮,在他下方的蒲團上,女子盤膝坐著,白衣墨發,沒有任何裝飾,水墨一樣安靜無聲。
楚帝的心裏微微一疼。
地宮是封閉的空間,除了通風的天窗之外,白天隻有很短的時間有陽光照進來,這是囚籠。
她是那樣驚鴻一瞥的女子,應該去外麵的天空飛翔,而不是在這裏。
可是,很多事情已經覆水難收了。
她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離開他視線的那短短的時間裏,就被人毒啞了嗓子,從此再不能說出一個字來。
他怎敢放她出去?
她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是大楚不能承受的重量,一旦有人知道她曾經在大楚經受的那一切,整個大楚恐怕都將萬劫不複。
他怎敢放她出去?
大夫曾說,她原本是修煉的,後來被人廢掉了武功,失去了記憶,從此體弱,所以才淪落至此……如此,她的曾經也不美好,蛇蠍環伺。
他怎敢放她回去?
她是謫仙一般的女子,庸脂俗粉當中唯一的清露和精靈,是他唯一可以說話的人。
他怎舍得放她出去?
萬般思緒纏繞著,楚帝的腳步聲忽而變得很輕,很輕。
他來到了她身邊,跪坐下來,先拜菩薩,然後輕聲的道,“這些天,可還好嗎?”
女子無聲,隻是起身來,來到矮桌跟前坐下,溫了一壺酒,看向他。
她的麵容安寧,如同一幅畫,不染纖塵,不嗔不喜,眼神澄澈,好似曾經經曆過的都是幻象,都在她這裏破滅了。
楚帝起身來,在她對麵坐下,看著她忍不住道,“我最近遇見了一個少年,像極了你。”
女子不語,低頭斟酒,推到他麵前。
楚帝繼續道,“他叫容卿,是藥王穀少主,一手好醫術,像是蒼穹中的飛鳥,肆意而自由,桀驁不馴。”他頓了頓,“我多麼希望自己可以不顧一切,可以讓你回到你的天空中去。”
“可是我不敢。”他端起她斟的酒,細細的品著,垂眸,“我怕你死了。”
頓了頓,又道,“我既沒有能力保護你不受傷害,也沒有魄力強行占有你,把你變成自己的。
你太幹淨,幹淨到讓我內心的肮髒和貪婪卻步。
又讓我的同情心泛濫,患得患失。
這害了你。我知道。”
他長歎一聲,微微哽咽了一下,“這是一個囚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卻隻能把你安放在這裏。”
女子聽著這些話,依舊不言不語,隻是提筆,在宣紙上寫下娟秀如蘭的字跡,“此心安處是吾鄉,陛下無需自責。此處封閉,如同囚籠,但心在曠野,長風無疆。”
楚帝落淚,“唯有你,海納百川,讓我慚愧,又讓我感動。”
他哽咽起來,“我最近遇上了一件事情……”他絮絮叨叨的,將心中的焦灼和搖擺不定說了出去,連同內心最隱秘的慌亂和困頓。
女子靜靜地聽著,聽完之後,提筆道,“莫引豺狼至床榻。莫送幼兒入虎口。”
楚帝一愣,心頭忽而清明。
他有些衝動的道,“你……可願出去看看那孩子?”
女子聞言失神,許久輕輕搖頭,落筆,“望陛下替我照看她。我若出去,她必逢大難。”
楚帝點點頭,“也罷,我替你照看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