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屋漏時節(1 / 3)

“這些年,怎麼就混成了這副模樣……”

葉皓一步一口酒,一步一個踉蹌。

“他媽的,什麼鬼世道!”

“他媽的,命運使然嗎?”

……

夏的夜,蟲語不絕。

夏的風,揉碎蟲語。

這一陣陣風,卷起街頭香樟零落的幾片葉子,漫無目的地在葉皓前麵翻滾,他已經辨不清什麼是葉,什麼是影。隻顧著,罵一句天,喝一口酒;罵一句地,再喝一口。

葉皓感覺自己邁不開步子,倒不是酒在作怪,而是因為這胖。胖嘟嘟的身架子上,掛著個肥膩膩的大肚子,個不高,看起來感覺整個人像個水桶。

這一陣陣風的清涼,是讓他感到的最後的慰藉。夏的夜,依舊燥熱得很。他扯開胸膛前的衣服,露出半邊胳膊,濕漉漉的前身,分不清是汗,還是酒。視線模糊,心中沒有歸去的路,他的心中,也言不明要去向什麼地方,且信馬由韁……

信馬由韁?

想到這信馬由韁,豈不是好生自在,當幹一口,敬之!右手,抓著那酒壇的口,舉過頭頂,也不知自己的口在哪裏,就開始倒。那酒灑在臉上,才又忙著用口去接。

敬完了這天,又想到了這地。時而失聲痛哭流涕,又時而又仰天長笑,竟是那般痛苦和失態。

看著葉皓這蓬亂的頭發,破爛的衣裳,坦胸露乳,胡言亂語,踉踉蹌蹌,定以為是瘋子。

大概是因為好幾天沒有洗澡了,路人,連連捂鼻避之。

歪歪倒倒,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壯漢身上。

葉皓踩到了對方的腳,隻是感覺軟綿綿的,踩著很舒服,很有趣,便多在壯漢的布靴上踩了幾腳。

壯漢氣急敗壞,一手拎住葉皓的領口,一下子將葉皓甩到了旁邊小吃攤販的桌子跟前,撞得“哐啷”一聲響。

不料,又撞到了另一個正在吃麵的客人身上,濺了客人一臉油湯。那客人眉頭一鎖,很是生氣,又是一腳踢在了葉皓的屁股上,嘴裏還罵咧著:

“他媽的,哪裏來的酒瘋子!”

葉皓卻是全然不知道什麼回事,在這一甩一踢之間,隻感覺身子失了衡。在摔了個四腳朝天之時,全然隻顧著酒壇子,雙手環抱,硬是沒有撒出一滴來。

雖感覺後背被石子擱得生痛,但看著懷裏的酒安然無恙,卻是開心得嗬嗬的笑了出來。

這時,看著他那有節奏得嗬嗬,配上他那圓滾滾的身材,真是太像地主和小表妹生的智力先天缺陷的大傻子了。

那壯漢提起腳,拍了拍自己的新靴,那腳踩的印兒已經拍不掉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瞪著眼,眼中充斥著血絲,怒氣衝衝,準備再上去狠狠地踹葉皓幾腳。

小攤販的老板一麵幫著客人擦拭油漬,一麵又連忙拉住要衝上去踹葉皓的壯漢。點頭哈腰,笑盈盈的說到:

“各位大爺,且莫要為了一個酒瘋子動了氣,他不過是個孩子,不值當,不值當。”

又連忙將葉皓拉了起來,輕輕地把葉皓推到了一邊去,避開這兩位被他惹怒的大爺。

葉皓左看看,又右看看,心想著可能是摔倒了,又被人扶了起來,打了個嗝,低聲的道謝:

“嗝~~謝謝……”

又向著沒有方向的方向走去。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兩人見老板解圍,才眉頭散開,舒了口氣,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自認了倒黴。

那壯漢說到:

“老板,你和那小瘋子相識?”

老板依舊是那張笑臉,道:

“喔,不算相識。”

壯漢眼睛兩鼓,露出凶狠的神情,道:

“那你為何攔我?你不阻我,我今兒非得踹斷他幾根肋骨不可。”

老板仿佛若有所思,歎了口氣:

“唉~那是城南葉家的少爺。”

“城南葉家宅府不是昨天剛改了姓嗎?”吃麵的客人接過了話,“聽說改成了王府,新老爺就是原葉家的大管家王埔義……”

壯漢和吃麵的客人,又回頭看了一眼歪歪斜斜已經走遠的葉皓……

……

這葉家的少爺,不,葉家的門頭改了姓,少爺這個稱謂,自然也沒有了。

葉家的產業,落得這舞勺之年的公子哥手裏,且被群狼惦記,沒得力之人相助,終歸是沒守住。

其父,前些年運販貨物,渡河溺了水;其母憂傷成疾,也隨之而去。偌大的家產,突然就落入葉皓之手。

葉皓隻有一個妹妹,葉皓的父親也沒有兄弟姊妹,也沒有誰惦記著和葉皓爭奪家產。想罷,這本是件很好的事。

葉皓也學著父親經商,好像有個模樣,在管家的建議下采取各種措施,轟轟烈烈搞事業的樣子。

想著自己能做好一切,想著可以把唯一的妹妹照顧得妥妥的;想著以祖業為基,憑著自己的才華,可以開創葉家新的盛景;甚至想著,將來一定要娶九房姨太,每個姨太都是宛城最漂亮的娘們兒,再生他娘的幾十個崽兒……葉皓每每都在夢裏笑醒了來。

然,事遂人願。

這沒有經曆過風雨,原本隻知道逗蛐蛐兒的小公子哥兒,很快,就在管家和幾個店鋪掌櫃的慫恿下,弄什麼廣設商鋪、價優取勝,做著壟斷宛城商業的春秋大夢。

僅僅一年不到的時間,葉家金庫空無一兩,百家商鋪運營的資金斷裂。管家借他人之手,借貸於葉皓,終了田地變賣、商鋪抵押、祖宅改了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