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火

太夫人氣得渾身哆嗦,指著福娘說道:“你……你……反了天了,來人,把他給我綁了!”

福娘冷笑,麵對圍上來的丫鬟婆子,伸手一指:“我看誰敢綁我!姚之麟,告訴你,今天要是你看著人把我綁了,我定然把你們姚家上下鬧個天翻地覆!”

姚之麟斥道:“還不下去!”

仆婦們看著主子,不知道該聽誰的,姚老太爺大聲道:“都給我住手,你們全都退下!”

華氏哪曾想到福娘這兩個丫鬟這麼難纏,不但發飾亂了,衣服也被扯開了,臉上不知挨了多少耳光,老太爺喊住手,兩個丫鬟根本不聽他的,他們眼裏的主子隻有一個。

華氏也許應該想到另一點,在福娘回門的時候,一眾丫鬟被她下藥,早就憋了一團火兒,如今有個光明正大的機會複仇,他們怎麼會輕易放過。

玉燕跟她一交手,就知道此人不是傳聞中的江湖藝人,心中疑問大生,華氏一身武功,年輕貌美,怎麼會委身在姚家為妾。

福娘看三個人打得差不多了,這委屈也討回來了,怎麼也要給老太爺一個麵子,事實上,老太爺已經是在拉偏架了,即便是不會武功,也看得出華氏落在下風,老太爺若真是向著太夫人這邊,早就應該喊停了。

福娘一喊停,兩個丫鬟立即飛身過來,一左一右,站在福娘身邊,現在,全家的形勢已經看得很清楚,大部分人站在太夫人身邊,姚老太爺和章氏,姚之麟站在福娘身邊。

尷尬的姚廣政想要站在母親身邊,卻看見福娘一臉的憤怒,幹脆站在一旁,誰也不偏幫。

華氏一瘸一拐的來到姚廣政身邊,咬著牙問道:“老爺,妾身被丫鬟打了,您都不說一聲嗎?”

姚廣政沉下臉,“誰讓你打兒媳的,你不過是一個妾室,自當安分守己,怎麼能打當家主母。”

姚廣政又衝著福娘笑笑,“兒媳,這件事,是爹爹的錯,今天就算了吧。”

“廣政,你在說什麼!”太夫人氣得已經站不住了,柏氏扶著她坐在椅子上,怒視著福娘,卻不敢說話,玉燕和玉環的功夫,高得讓人難以想象,得罪了福娘,萬一被打,那是白挨著。

福娘和姚廣政對視一眼,福娘淡淡道:“父親的確是有錯,但是,不應該向兒媳道歉,而是向母親道歉,寵妾可以,但是,為了妾滅妻,那就大大的不該了,父親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怎麼能受大字不識的人蠱惑,讓家庭不和,若是父親真的知道錯了,那就……”

“文福娘,他是你的長輩,你竟然出言不遜,指責他錯了!大逆不道!”太夫人指著文福娘,左顧右盼,彎腰撿起一個碎掉的破碗扔了出去。

玉燕眼疾手快,一個飛腳出去,破碗跌落在地。

福娘心中暗讚,對章氏更加欽佩和感激,若是沒有這兩個丫鬟,她在姚家的日子一定很難過。

“太夫人,大唐時期有一名臣,為了大唐江山,他不畏天威,忠心直諫,太宗皇帝認真聽取他的意見,有則改之,這才有了貞觀盛世,作為一國之君,錯了都知道聽取別人的意見,父親作為一家之主,倒聽不得了?親有過,諫使更,太夫人可明白否?不要說父親,就是太夫人有了過錯,孫媳也敢指出來!”福娘轉向姚廣政,“父親,兒媳說的可對?”

姚廣政頭冒冷汗,福娘開口,字字如針,刀刀見血,他根本找不出反駁的詞語。

太夫人看到兒子這副熊樣,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文福娘,休得胡說八道,我看你真是不想在這家呆了,姚之麟,快給我寫休書,休掉這個女人!”

文福娘笑道:“太夫人,您認為姚之麟會聽您的話,休掉我嗎?在這之前,我還真是巴不得離開你們姚家,但是現在,嗬嗬,我覺得很好玩,太夫人,剛才有句話我還沒有說完整,親愛我,孝何難,親憎我,孝方賢,太夫人敬請放心,以後孫媳一定會好生孝敬您。”

周圍的人,沒一個敢說話。

太夫人隻覺得血往上湧,胸口一悶,昏厥過去。

眾人大駭,倒是福娘非常鎮定,“還不去請郎中來!”

姚之麟抱起太夫人健步如飛的回到太夫人的臥房,眾人跟在後麵,老太爺跟福娘並肩而走,他一邊走,一邊悄聲說道:“孫媳,做得對,祖父今天是從未有過的高興。”

福娘俏皮的一笑,“祖父,那孫媳以後天天都讓您這麼高興。”

“好。”

“您就不擔心太夫人?”

“這是她的老把戲了,我都習慣了。”老太爺低聲道:“你要趕緊把家裏的事情接過來,我們姚家的資財可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老太爺話中有話,福娘心中了然,狡黠的一笑,“祖父放心,孫媳定然不會讓您失望。”

郎中很快就到了,聽了郎中支支吾吾的解釋,福娘不由得看向姚老太爺,老太爺擠擠眼,福娘嘴角一彎,扭過了頭去。

太夫人悠悠醒轉,看到離自己最近的居然是福娘,馬上又閉上了眼睛,福娘一笑:“太夫人,別看到孫媳就閉上眼睛啊,其實我剛才問過郎中了,您的身體沒有大礙,隻要平日裏別想太多,別太操勞就好了,您也是,都一把年紀了,兒媳孫媳都有了,還一天到晚的操勞,剛才孫媳已經已經和老太爺商量過了,明天一早,孫媳就接管家中瑣事,以後絕對不會讓您操勞了。”

太夫人哼了一聲,喚道:“林媽媽,過來扶我。”

福娘一揮手,“林媽媽剛受了傷,您就別勞動她了,孫媳也能行的。”

太夫人雖然生氣,卻無計可施,小小的臥房,站了一屋子的人,最前麵的兒子媳婦,一個都不敢上前,看來他們都怕了玉燕和玉環。

玉燕幫著福娘扶起太夫人,又拿了大引枕靠在太夫人身後。

福娘順勢坐在床邊,又吩咐玉環拿杯熱茶給太夫人,太夫人勉強喝了一口,怒道:“文福娘,你到底想幹什麼?”

“太夫人雖然不喜歡孫媳,但有些話,我想跟太夫人說清楚。”

“你想說什麼?”

福娘環視眾人,一字一頓緩緩道:“請太夫人在這裏向大家講清楚,從現在開始,孫媳就是這個家的當家主母,我說的話,代表姚家!”

太夫人這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她的嘴唇哆嗦著喘息了好半天,方才開口道:“你小小年紀,管的了一個家嗎?”

“太夫人請放心,孫媳接管這個家,您應該感動啊,想必您比任何人都清楚,管家多累啊,每天早起晚睡的,要不是為了姚家,孫媳才不願受這個累呢!”

福娘的臉上,始終笑盈盈的,可眾人分明看到了她眼底深處那冰寒的冷,他們知道,以後這個家,真的要變天了。

太夫人瞪了一眼悠然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老太爺,從齒縫裏溢出一句話,“你祖父不是已經同意了嗎?他在眾人麵前說了,以後讓你管家,你著什麼急啊?”

福娘非常平靜的歎了一口氣,“太夫人真是會糊弄小孩子,不過這次太夫人可能會失望,既然太夫人不肯合作,那好,今天晚上,我就辛苦一下,不睡了,今天晚上我就要管家,太夫人,柏姨娘,請把府中的各種帳冊,花名冊全都交出來吧,我們現在就開始交接。”

太夫人徹底被激怒,這個文福娘,真是太囂張了,這不是逼宮嗎?戲文裏都有這樣的情節,想不到,今天在姚家真真實實的上演了。

“你休想。”

“太夫人,您這一句休想是何意?剛才孫媳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您了,這個家,我管定了!”

文福娘吩咐玉環,“玉環,你回去把丹兒和秋兒找來,要快。”

丹兒和秋兒是朱氏送給她的丫鬟,這兩個丫鬟一直跟著朱氏管家,一個極會打算盤,另一個寫得一手好字,福娘看過她寫字,絕對夠得上速記員的標準。

福娘又吩咐玉燕,“玉燕,你跟著柏姨娘去取賬冊。”

玉燕擔心福娘的安全,福娘一笑,“有相公在,難道還有人敢再打我一巴掌不成。”

姚之麟臉一紅,沒有說話,看向福娘的時候,飛快的衝福娘眨眨眼睛,福娘心領神會,心中暗道,“算你識相!”

丫鬟們一走,姚廣政咳了一聲,很不自然地笑笑,“兒媳,我看還是明天早上再說吧,你祖母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再說這一大家子都沒吃飯呢。”

福娘笑道:“眾位叔叔嬸嬸,媳婦在此給眾位長輩先道個歉,這件事,早一日解決,我們姚家才能早一點得到安寧,若是有誰有意見,盡可提出來,祖父,孫媳問您,這件事,您有意見嗎?”

姚老太爺自然不會有意見,看他頻頻點頭,眾人知道,就是說話也不管用了。

今日姚家,今日的太夫人,可用四個字來形容,大勢已去。

從華氏被打的那一刻,他們就知道,太夫人是鬥不過福娘的,太夫人可以拿孝道壓他們任何一個人,但是,福娘不吃這一套。

姚之麟,他們更指望不上了,看到姚之麟那唯唯諾諾的樣子,他們就氣不打一處來,姚家從老太爺,到姚廣政,現在又添了姚之麟,真是一個比一個窩囊。

福娘掃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丁香,“丁香,吩咐廚房,重新做兩桌飯菜,不求豐盛,要快一點的,對了,就做蛋炒飯,然後來個豆腐湯,別餓著少爺小姐們,他們還要長個兒呢。”

丁香屈身行禮,應聲後去了廚房。

見有人要走,福娘笑道:“諸位叔叔嬸嬸,別走啊,我們先讓太夫人休息,咱們到堂上說話,一會兒,諸位叔叔嬸嬸還要給福娘作人證,這個家的賬目,你們人人都有權利知道,我們這個家每天開銷多少,收入多少。”

最後兩句,才是關鍵。

眾人無不心動,自古以來,財帛動人心,因為太夫人和柏氏把持家事,眾人不管願不願意,隻能做寄生蟲,現如今,福娘明擺著是要賬目公開,哪個不會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