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附和著說了一句,縮到了弟弟身後,永春拿了三塊點心,先給了弟弟每人一塊,又把手裏的那塊點心給了文福娘,文福娘柔聲一笑,“永春吃吧,母親不吃。”

永春又拿給父親,姚之麟搖頭,擺擺手,示意永春自己吃。

三個孩子坐在椅子上吃點心,福娘笑道:“馬上要吃晚飯了,每人隻能吃一塊。”

永深似乎最喜歡這種點心,眼睛一直瞄著茶食盒,翠兒本想提醒一下自己的兒子,但這裏沒有她的地位,她雖然生了兩個孩子,卻並不是他們的母親,除非有一天,兩個孩子光宗耀祖,給她要個封贈。

隻可惜,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因為姚家落敗了,她的兩個兒子再也沒有機會踏入仕途了。

福娘看在眼裏,笑道:“永深,若是你想吃點心,一會兒帶回去。”

永深眼睛一亮,猶豫了一下,紅著臉說道:“謝謝母親。”

兩個孩子羨慕的看著他,福娘的心情被三個孩子感染,人生若是永遠像這些孩子一般簡單多好。

隻可惜,那樣美好的歲月她還沒來得及領略,就已經不屬於她了。

心裏雖然萬分失落,福娘的臉上依然還是溫和的笑道:“一會兒分成三份,給三位小少爺帶回去。”

三個孩子的表情也越來越放鬆,永春吃過以後,玉環遞給他一杯茶,永春道聲謝謝,很斯文的喝了,走到福娘麵前笑道:“母親,昨天那首詩我已經會背了。”

昨天福娘教了他一首詩,李紳的憫農。

福娘饒有興致的笑道:“好啊,那就背來聽聽。”

永春倒背著手,大聲的背誦起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永春撓撓頭,他明明記得很清楚,最後一句關鍵時刻,居然想不起來了。

福娘笑道:“不著急,慢慢想想。”

姚之麟咳了一聲,福娘每天都會和永春玩一會兒,原來真的是在教導他,原本教導兒子的責任,是他這個父親應該承擔的。

但是他做不到,還有十天,他就要走了,這一走,還不知能不能回來,若是真的不能回來,永春給她做個伴,也是好的,這孩子,應該和他的母親一樣,比較忠厚老實。

永春看了一眼父親,看到父親的臉色並未沉下來,舒了一口氣,腦海中靈光乍現,想起了最後一句,“粒粒皆辛苦。”

福娘鼓掌,“永春很棒,想想啊,應該獎勵你什麼呢?”

永春鼓起了勇氣,行禮道:“母親,兒子想要一套叔叔房中那樣的文房四寶。”

“你叔叔房裏的?可我沒見過,不過這倒也簡單,姚之麟,明天你到街上去買一套文房四寶來,要好一點的。”

永深大著膽子道:“母親,我也要。”

永明也小聲說,“母親,我也要。”說完,半低著頭,不敢看福娘。

福娘很爽快的笑道:“這還不簡單,明天一人一套。”

姚之麟點頭答應,如果他這次去伊列不能回來,這三個孩子,也算是……

姚之麟暗中歎了一口氣,這幾天,他歎氣的次數越來越多,以前是不戀家的,現在,怎麼變得纏綿起來,總是東想西想,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翠兒看著他們之間輕鬆溫馨的互動場景,心裏酸澀不已,明明是自己生的孩子,卻從未像今天這樣對過她,人的命,從你落生到這個世界以後就注定了,出生的時候你是奴才,你就永遠是奴才。

門外的婆子來報,新姨娘求見。

姚之麟頓時黑了臉,高聲斥道:“哪裏來的新姨娘,若再有人胡說,家法伺候!”

因為陪著石翠娘來的顧媽媽如此說的,婆子才照實稟報,不想被大少爺斥責一頓,婆子雖然氣悶,卻隻能聽著。

其實,今天在大門那出戲,眾人已經想到,一向溫和的大少爺突然變得強硬,肯定是怕大少奶奶生氣,再說老太爺和老爺都不肯承認石翠娘的身份,麵都不露,忙前忙後的,也隻有一個章氏。

顧媽媽不想因為石翠娘得罪了夫妻倆,對夫人的一些做法,她本來就不讚同,以少奶奶的強勢,以後真正執掌這個家的,還得是他們夫妻倆,自己的兒孫還要在慶都城討飯吃,若是為了夫人得罪了夫妻倆,實在是得不償失。

這些天,她一直勸章氏,奈何章氏就像走進了死胡同,怎麼拽都出不來了。

顧媽媽輕聲道:“秀兒,陪著你家姑娘進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顧媽媽不等石翠娘說話,已經飛快的離開了,就像是躲避瘟疫一樣。

“秀兒,我們進去吧。”天氣冷,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福娘的院子裏除了丁香和迎春,全部都是福娘帶來的人,福娘對他們,如同自己的家人。

上了台階,秀兒緊走兩步,掀開門簾,這一掀,正好與一個人迎麵碰上,秀兒臉一紅,囁嚅道:“鶯兒……”

鶯兒一扭臉,哼了哼,卻沒有說話,她想自己若是從來不認識眼前這個忘恩負義的女子才好。

石翠娘走了進來,鶯兒幫她解了粉紅色繡花鑲兔毛邊的鬥篷,搭在手上,鶯兒不情願的努努嘴,秋兒一笑,接過來,鶯兒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她最少了解不過。

兩人跪在地上,姚之麟沉沉道:“你來做什麼!”

“大少爺,大少奶奶,夫人命妾身來服侍你們用飯。”

福娘撇撇嘴。

姚之麟看了一眼福娘,又看了一眼瞪著好奇的大眼睛的兒子,咳了一聲,“永春,永明,永深,過來見過你們的姑姑。”

眾人愕然間,卻見永春已經走了過來,單膝跪地,朗聲道:“侄兒永春見過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