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分
福娘從來不知道,距離不僅僅是用尺度來衡量,還有看不見,摸不著的心。
有程老將軍在,她不擔心這場戰役的結局,她更相信一句話,正義始終會戰勝邪惡,那隻是時間問題。
已經兩天了,倭寇集中了所有的兵力,就是為了這一場殊死搏鬥,他們是恨極了福娘,或許,福娘還不知道,他們將福娘視作了世上最邪惡的女魔頭,因為投降二字,在福娘那裏不具備任何意義,她是死亡之神,見到她,隻有死路一條。
程老將軍指揮若定,對他來說,這算不得上一場戰爭,他眼裏的倭寇,都是一群上不得台麵的烏合之眾罷了。
福娘不明白,為什麼二十條船,分成兩路,中間讓出很大的水域,這不是擺明了讓他們有逃跑的機會嗎?程老將軍犀利的眼神,一下子看透了福娘的心思,他沒有解釋,因為福娘沒有問,雖然福娘很擔心,但是,既然把指揮權交給程老將軍,她就應該給予他信任。
程老將軍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後天一早,他們就能進入福州城,就能讓他們夫妻團聚。
福娘幹脆不去想,也不出去艙房半步,任憑外邊炮聲隆隆,她隻是躺在床上睡大覺,玉燕和玉環懂她的心思,雖然很想出去看看,卻生生忍住,陪她在裏麵休息。
整整三天,福娘沒有踏出艙房半步,文士光來過兩次,就再也沒有出現,隻是對她說,一切都會結束,不要擔心姚之麟。
能不擔心嗎?他們夫妻走到一起,何其坎坷,兩人之間,早就把彼此視作了生命中的一部分,沒有了誰,他們都難以支撐下去。
第四天一早,房門被推開了,文士光大踏步走進來,“妹妹,下船,我們要進城了。”
福娘呆愣片刻,流下淚來,“哥,我們勝了嗎?”
“那是自然,這一仗,我們殲敵有六七千人之多,具體多少,還在清理之中,現在,我們先進城,福州城現在已經安全了。”文士光看著妹妹憔悴的臉,心疼的說道:“你梳洗打扮一下,別讓妹夫看到你這幅樣子,好像做哥哥的沒有照顧好你似的。”
福娘的心裏,就像吹進了三月的風,暖意融融,“我這就出去。”
文士光看到妹妹傻笑的樣子,搖了搖頭,趕緊出去了,他真是不服氣,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妹妹,怎麼會為了一個男人,變化如此之大。
文福娘把所有的衣裳都擺在了床上,不知所措的問道:“玉燕,你覺得我穿哪身衣裳最好,穿紅的不好吧,他的胳膊沒了,我穿紅的,他會以為我心裏嫌棄他,要不穿藍色的,太淡了……”
聽著她喋喋不休,玉燕有些頭疼,“郡主,您這又不是相親,您穿什麼,在郡馬心裏都是最美的,還是趕緊挑一身吧。”
玉環幹脆推著她去洗漱,福娘安靜的坐在椅子上,聽任兩個丫鬟的擺布。
最終,福娘還是穿了一襲男裝,戴上了紫金頭冠,端的是英俊瀟灑,倜儻風流。
兩人強忍著笑,和福娘出了艙門。
程老將軍看到福娘上了甲板,淡淡道:“郡主舍得出來了嗎?”
福娘羞赧的一笑,“讓老將軍見笑了。”
“哼。”老將軍哼了一聲,三天來,派人去請她,福娘隻說了信任二字,拒絕聽到有關戰役的任何消息,前一刻還是殺人如麻的女魔頭,怎麼到了大戰之前,卻變得膽小如鼠了呢?
眾人簇擁著福娘下船,城門已經大開,城裏的軍民也都在幫著清理戰場,城裏城外,到處都是嘈雜的人聲。
到了城門口,福娘停住了腳步,因為她已經看到了姚之麟,看到他臉色蒼白,袖管空空的站在風中,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人,都成了背景,那一刻,他們眼中隻有彼此。
下一刻,福娘已經不顧形象的奔了過去,一頭撲在姚之麟的懷裏。
眾人麵麵相覷,紛紛扭過頭去,
福娘的眼淚,已經濕透了他的胸襟,“該死的姚之麟,若是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戰死,你不顧我,也不顧兒子嗎?你想讓我們的兒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爹爹長什麼摸樣嗎?”
姚之麟僵了一下,用一隻胳膊攬住福娘,溫柔的聲音哽咽著,“怎麼會,怎麼會……”
玉燕咳了一聲,“郡主,我麼是不是先進城再說?”
福娘紅了臉,是啊,這又不是拍電影,剛才的一幕,實在不適宜在這個時代出現,眾人……她環顧四周,臉更紅了,眾人都背對著他們。
福娘拉著姚之麟的胳膊,這才發現,他已經是瘦骨嶙峋。
再抬眼,眼窩深陷,臉上幾乎是看不到半點光澤,這一個月的時間,他肯定是受盡了煎熬。
福娘心疼的問道:“你都不吃飯嗎?”
“不知道被圍困多久,所以,我們每天隻吃一頓飯,都是有定量的。”姚之麟說得輕描淡寫,福娘卻聽得酸楚不已。
姚之麟反手拉住她,來到程老將軍麵前,單膝跪地,“末將多謝程老將軍救命之恩。”
“我又不是為了救你一個人來的,起來吧。”程老將軍彎腰扶起他,打量兩眼,語氣緩和了很多,“老夫聽過你的名字,倒也是一個鐵錚錚的漢子,不愧是我大晉的棟梁之才。”
姚之麟苦笑,“末將哪裏稱得上是棟梁之才,被圍城一個月,無計可施,若非程老將軍解圍,怕是遲早會被倭寇殺盡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