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眾人全都定格在他那隻顫抖的手上!
蔓生也是垂眸去瞧,這才發現他的手,好似在顫抖,卻又不似隻是如此……
這分明是要用手指書寫!
“水杯!”蔓生立即吩咐一聲,一旁的助理趕緊遞上水杯。
一向公正的潘仕起身。來到董事長身邊扶住他,林父的手指都需要靠旁人才能蘸水。
蘸了水的手指,以極慢的速度,在桌麵上書寫。
每一筆每一劃卻都緩慢到讓人望眼欲穿,眾人都翹首以待,林憶珊握拳緊盯,林逸凡更是凝重眼眸。
林書翰緊盯不放,他看見了那個字有了一橫。
蔓生就在林父身邊,距離那麼近,當那一橫出現後,緊接著是一撇。
再然後是一豎……
最後,卻連最後的一筆都不需要再瞧。
因為眾人都震驚明了,那是一個什麼字。
不曾完成的一筆,終於映入蔓生眼底,她臉上的笑容不曾散去,卻仿佛全都定格在那滴水所寫的字跡裏。
那是個“不”字!
那竟然會是個“不”字!
這一刻,周遭全都化為一片空白,這寥寥數筆,卻似將她審判,讓她徹底喪失繼承人資格!
……
震驚意外都不足以描繪心緒,此刻這一個不字,讓人半晌都無言以對!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
林書翰定住,他耳畔不斷回響同一個聲音。
林逸凡動了動唇,想要開口出聲卻也不能夠。
“哈!”一聲輕笑卻像是感歎無比而起,林憶珊得意笑著,朝著林蔓生喊道,“姐姐!爸爸雖然病了,可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聽得見!這個不字就是他的表態他不同意!”
“他不同意你成為錦悅繼承人!”林憶珊當眾宣布,前一秒像是大勢已去。可後一秒卻又再次風起雲湧。
在林憶珊所有的人生裏,從未有過這樣的痛快肆意,因為她即將林蔓生徹底倒台,看見大廈傾頹的最後時刻,“爸爸心裏很清楚,他滿意的人選不是你!他不認可你!”
“住口!”林書翰猛地回神大喊。
“書翰,我也隻是怕大姐想不明白,才告訴她一聲!你動什麼氣?”林憶珊直視他,盛氣淩人道。
林書翰一下凝眸,他又要開口,林逸凡卻出聲道,“書翰,爸爸就在這裏,你連他的話都不聽了?你現在不就是在作對!”
林書翰卻是進退不得,那份不甘壓迫在胸口窒悶無比。
“姐姐,你現在是什麼想法,不如說出來聽聽?”林憶珊微笑追問,林逸凡更是道,“姐姐,爸爸的意思,你一定明白了!”
“……”馮啟振看著這樣的逆轉,當真是連他都不知要如何圓場。
眾人的視線聚焦於林蔓生身上,她還站在林父身旁,這最近的距離原本該是最親近的人才會駐足的位置。她的手還輕輕扶在輪椅臂上,她的目光也還落在林父身上。
眾人都無法參透,為何林父會這般不認同……
其實重要的,不僅僅是公司繼承人而已,更重要的是,父親的一顆心!
那是父愛所向!
可是偏偏,她卻像是無事人一樣。輕聲笑道,“爸,我就知道您不會同意!”
瀑布的水奇跡一般急轉逆流而上,光陰全都退回到天黑之前,眾人隻見林蔓生微笑依偎在林父身邊,她在朝他說話,更是在對所有人宣布,“因為您心裏邊屬意書翰!我都知道!”
“可是書翰任職時間太短……”她似有些為難,眸光聰慧一轉,緊接著道,“不過沒關係,就立書翰為準繼承人。從今天以後,我會替您輔佐書翰,直到他正式成為繼承人為止!”
這豈不是在宣誓她要代替林父成為代理董事長!
倘若林書翰真成為錦悅的準繼承人,那麼林蔓生便成了幕後垂簾的攝政女王!
政局已隨歲月而變,一期一會,一朝一君。
王權之路上,從來沒有效仿,唯有標新立異血拚廝殺。
不是敵死就是我亡。
……
陰雲密布的天空壓迫而下,會議室內白熾燈慘白一片,眾人都惶惶失神,卻又聽見林憶珊大喊,“林蔓生!你不要在這裏混淆視聽,你想做爸爸的主!爸爸才不會聽你的!”
“爸爸!”林憶珊開始大喊,她疾步奔跑到林父身旁,“逸凡那麼優秀,你會立他為繼承人是不是?你現在就告訴所有人,再寫一個字……”
林憶珊握住林父的手,急忙一思索後道,“就寫一個好字!這樣逸凡就正式成了繼承人!”
“爸……”蔓生輕聲喊了一聲,朝林父幽幽道,“一切都看您,您自己決定。畢竟,靜姨和憶珊一直陪伴您,又待書翰待我那麼好,您全都知道。”
“林蔓生!”林憶珊厲聲嗬斥。
林父的手卻顫抖到無法停止,他好似突然犯病,所以神色痛苦無比,一張臉也糾結成一團,那五官眉眼也幾乎分辨不清……
“爸!”林逸凡驚慌大喊。
林書翰上前一把扶住林父亦是喊,“快備車!送醫院!”
而在這個時候,這場緊急會議隻得暫停終止,眾人瞧著林父被推了出去,林書翰以及林逸凡兩人紛紛離開。
林憶珊瞧了一眼,也追了出去。
最後。蔓生朝眾人道,“今天的會議暫時到這裏,之後會再另行通知,請各位靜待。”
一聲令下後,蔓生也疾步走出會議室,跟隨林父的步伐而去。
眾人麵麵相覷,對於這一場太過驚險的立儲之爭,到了最後卻全是茫然不解。
“馮董事,你怎麼看?”其中一位董事開口詢問。
馮啟振作為林蔓生以及林書翰兩人的嫡親親人,理應該知曉今日一切究竟怎會如此。
此刻馮啟振卻也是心亂,沉聲說道,“既然蔓生已經這樣說了,那就等消息。”
……
越是接近天空的距離,越是會感受那份冷冬陰霾。
透過海天大廈頂層的落地窗望出去,唯有一片灰敗。
琴聲卻不斷在耳畔響起。彈奏了長時間的琴音,他不曾喊停,她便不曾結束。猶如兒時,她可以靜靜彈奏許久,他手執一本書也可以靜靜看上許久,這樣就能夠度過一整天。
尉容還坐在那座沙發椅裏,手中的書籍翻頁少許。
忽而,宗泉又是前來,在他耳畔低聲道,“容少,錦悅的會議已經結束……”
那些話語默默傳來,尉容神色未變,當宗泉道出最終結果後,他隻是輕輕一揮手。
宗泉又退了下去。
容柔彈著琴,她的手指輕輕撥過琴弦。最後一個音符落下,餘音卻是動聽環繞。
她回眸瞧向他,起身來到他身邊瞧一眼,“我彈了這麼多首曲子,你才看了那麼幾頁書,真有那麼好看?”
“嗯。”尉容微笑應聲。
容柔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本什麼樣的書?角鬥士的戰役很精彩嗎?”
“精彩。”他沉聲回道。
容柔更好奇了,她忍不住伸出手隔空擋住他的視線,另一隻手就要取過那本書來一看究竟,“你看了太久的書,傷眼睛,現在換我看一會兒。”
視線被蒙住,尉容抬手輕輕握住她的手,並不讓她取走書籍,“這本書不適合你。”
“你能看,我就不能看了?”容柔笑問。
尉容直接合起書。溫聲說道,“你的手是用來彈琴的,不是用來握劍。”
“我當然不會握劍,又不是角鬥士。”容柔笑了,靠著沙發椅問道,“那你告訴我,都寫了些什麼,能讓你覺得這麼精彩。”
尉容默了下,低聲而起緩緩說道,“一個角鬥士女孩兒,馬上就要打敗她的父親,她的劍已經指在他的喉嚨處。”
想象中是血腥一幕,容柔凝聲問,“那她刺下了去嗎?”
尉容朝她道,“我剛剛才看到這裏。”
“那你說那個角鬥士女孩兒。最後會刺向自己的父親嗎?”容柔又是輕聲詢問。
靜止之中,他回道,“會。”
不知道為何,這樣的故事讓她一顆心也仿佛被揪起,眼前淩亂一幕一晃而過,她不再詢問原因,一雙眼睛卻空洞悵然,隻是呢喃說道,“她也是沒有第二條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