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盯住,顏舜華本能的縮了縮腳,藏在了裙子下麵。吳媽媽再次看看左右,頓時陷入了為難。顏舜華沒有血親,雖說是同族,背回去也不大好。何況山路崎嶇,方才的婆子都是兩三個人又拖又拽的,他們家姑娘被這麼一折騰還能有好?

楊景澄深吸一口氣,先問最關鍵的問題:“你的腳傷嚴重麼?”

顏舜華漲紅了臉,低聲道:“好像腫了,我不會看。”

甘弘運道:“腫了倒是小事,隻怕脫臼。我們村裏可沒有郎中。”

楊景澄沉聲道:“鎮上也沒有女郎中吧?”

甘弘運正愁他老子的傷,對郎中的事極為上心,想著如果顏家小姐請了郎中來,是不是能偷偷給他老子瞧瞧?旁的不提,弄些棒瘡藥也好啊。於是道:“郎中自然是男的,然脫臼可大可小,不正回來,將來怕走不得路哩。”

吳媽媽剛收的淚又要下來了,怎麼能讓男人摸姑娘的腳!

顏氏宗族裏有見識的一個男丁對吳媽媽道:“你且摸摸,倘或鼓起老大,便是脫臼,少不得立刻回京尋女醫了。”

吳媽媽便拿身體擋著後麵人的視線,伸手去摸。哪知才挨上,顏舜華便一聲慘叫。吳媽媽狠心摸了一回,心中頓時抽痛,不止腫了,明顯形狀也不對,這可如何是好!

顏家人見此情狀,又看了看天色道:“若要回京的話,隻怕立刻要走。這山裏頭走夜路不安全。”

以齊家備的小馬車,走回京少說得兩個時辰,這還不算把顏舜華弄下山的功夫,走夜路是肯定的!吳媽媽急的額頭上冷汗直冒,完全慌了手腳。

楊景澄道:“你們真真一個個死腦筋!叫人看了糟還是瘸了糟?會不會算賬?讓開,我來瞧瞧。”

吳媽媽趕忙護住顏舜華:“世子你休孟浪,姑娘的名節何等要緊,你可不能逼我們姑娘去死!”

楊景澄登時火了,怒斥道:“扯淡!旁的丫頭也罷了,這胖丫頭我見的多了。”說著揪起吳媽媽扔到一旁,蹲下身子看著顏舜華的眼睛道,“雖脫臼不是骨折,然一個不好照樣得瘸。尤其是他們還想把你折騰到京裏去,待尋到女醫不知什麼時候。你想做瘸子嗎?”

吳媽媽剛想爬起來與楊景澄撕虜,就聽到自家姑娘可能要瘸,登時又哭了起來。姑娘本就無父無母叫人挑剔,這要是再瘸了,怎麼許親啊?

顏舜華抿緊了唇,不知道如何抉擇。

顏氏宗族的人卻道:“我們族裏謝世子出手相助,然姑娘家還是名節要緊,且先送回京裏吧。”

顏舜華眼神一黯,本來裹了腳就是半殘,如今再瘸了隻腳,真真是個廢人了。然而族裏發了話,她也隻能認了。可人到底是不想殘疾的,想著一片灰暗的前程,眼淚又忍不住的掉了下來。

楊景澄沒理顏家人,隻盯著顏舜華:“我習武之人,倒是學過正骨,你要我幫你治嗎?”

顏舜華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眼淚卻流的更凶了。吳媽媽原是最講究規矩的,可她不忍看到自家姑娘從此殘疾,也跟著陷入了糾結。

顏氏卻有讀書人,本來楊景澄盯著人家小姑娘就很不合適了,隻是救人的時候權宜行事,不想現找到人了,楊景澄卻還想出手治傷,那不是壞他們顏家清名麼?若不是個惹不起的世子,他們早破口大罵了。

顏氏宗子顏道興忍不住道:“世子,天色不早,我們且下山吧。”

“我不……”顏舜華終於出聲,隻是聲音很小很小。她這些年來跟著表姐妹上學,頗讀了些書,比尋常閨閣女子知道的事多些。她細細想了想,脫臼不脫臼的在其次,首先,她如何下山?之前正因為她裹了腳不便行走,故由兩個婆子抬著滑竿送她上的山。

可今天路滑,誰能安全的把她抬下去?現除了吳媽媽,滿目都是男人。縱然能喊族裏的女人來幫忙,但那同樣是有風險的!一次掉落或隻是脫臼,再摔一次,隻怕就得骨折,甚至毀容、丟命!她才十四歲,離想死且早著呢!

楊景澄點頭:“行!我幫你看看!”

顏道興大喊:“世子!”

“你閉嘴!”楊景澄轉頭喝道,“有你什麼事?當年搶她田土的時候你衝在最前頭,現在來裝甚麼家長?你要說名節,好!你過來,你是她叔叔,背她下山去啊!”

顏道興一噎,他家是村裏的富戶,雖比京中的公子哥兒強些,卻也沒強到哪裏去。叫他背著個大活人下山,還真有些難為他。族裏的其它男丁又因血脈隔的有些遠,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怕齊家有意見,不肯出這個頭。

說白了,一個村裏住著,有搜山的事大家願意幫忙,然可能找麻煩的事,就都不肯沾手了。更何況方才那兩個婆子的慘狀大家都看在眼裏,背著人下山,一個不穩,自己摔著了怎麼辦?何況……顏舜華一個姑娘家,死了便死了唄,關他們什麼事?

一時間顏氏宗族的眾人也沒了言語。吳媽媽早知道顏氏宗親們都是些什麼鳥人,當年他們姑爺兩百一十畝田地一百畝山地,叫族裏以他家絕嗣為由,生生搶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