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今日正是文氏出殯的日子。章夫人看了看外麵的天色,不由低聲抱怨:“看文家都是些什麼人!死了都不叫人安心!”
劉嬤嬤為章夫人整理著素服,輕笑道:“橫豎也不必您送出去,隨他們折騰吧。待今日忙完,府裏便少了一樁事,可安心預備世子娶親了。”
章夫人冷笑:“他們爺倆主意正的很,隻怕不稀罕我操持。近來公爺待我也不似往常,又常常往幾個姬妾屋裏去了。”
劉嬤嬤笑道:“那有什麼呀?公爺還是敬重你的,這麼許多年,也沒弄出個側夫人,便是給了龍氏一個名分,為得乃世子的體麵。那幾個老姨娘能掀起什麼浪來?您有小哥兒,安心高坐便是。退一萬步講,便是世子當了白眼狼,咱們也不稀罕的他。他再好,也不過是……哪比的我們牛哥兒尊貴!”
章夫人心裏恨恨的道:偏叫他占了世子位!占了也就罷了,她這麼許多年竟沒養熟了半分,真真是個白眼狼!
不一時,同樣穿著素服,帶著銀飾的樓蘭走了進來。時下風俗,出殯亦是大日子,親友少不得來送,她們娘兩個立時忙開了。
通常而言,出殯都在清晨。文氏昨夜便已裝在了棺槨裏,停在了外頭,跟前則點了一盞長明燈。這盞燈徹夜不能熄,時不時得有人看著。楊景澄因此一宿沒睡,此刻眼底掛著淡淡的青色,葉欣兒正拿著雞蛋替他滾著。
雨越下越大,葉欣兒憂心的道:“這麼大雨,那紙錢如何撒的起來?”
楊景澄揉著太陽穴道:“我都要信那說她八字醜的閑話了,昨日還出大太陽,今日就下起了雨。一個個落湯雞似的,她的事怎能好看?對了,道士們都預備好了麼?”
葉欣兒道:“那都是夫人在操持,我隻管著東院的瑣事,外頭全插不上手。”
楊景澄閉了閉眼:“罷了,她是個要臉麵的人,必不叫人笑話。你好生看管著院裏的丫頭婆子,備好油衣,別一個兩個的淋的生病。青黛剛好,且與思雲無甚情誼,留她看家吧。”
石英恰捧著手爐進來,聽到這話,不由道:“你可真夠憐香惜玉的!”
楊景澄笑笑:“你們姑娘家本就嬌弱些,多照應是應該的。”
說話間,外頭奏起了哀樂,和尚道士皆高聲唱了起來。緊接著鞭炮聲炸起,楊景澄立刻起身,披上油衣往外頭走去。在章夫人的統籌下,家下人已換了嶄新的衣裳,一排排的站在了東院外頭。八十個特特請來的青壯漢子,摩拳擦掌的預備輪流抬喪。
隻聽一聲吆喝,先有八個光著膀子的大漢衝了過來,在一聲聲的號子中,奮力抬起了沉重的棺槨!更為密集的鞭炮響起,整個瑞安公府因此蓋上了一層白煙。樓蘭不慣硝煙的味道,在正院裏嗆的眼淚直流。章夫人亦不大好受,不過為著體麵強忍著。
大門轟然打開,文氏的棺槨緩緩的抬出了大門。哀樂再起,仆婦們的號喪聲響徹雲霄。文氏沒有子嗣,宗室裏也沒有人會在大雨天裏借個兒子出來,身邊的丫頭死的死散得散,隻好叫葉欣兒跪在靈前摔盆。
宗室裏趕來的夫人見此情狀,不免生出了些物傷其類的悲涼,一個個在章夫人屋裏抹著淚,又羨慕她生了兒子,將來不至於叫個丫頭摔盆。
宗室夫人能叫人羨慕的不多,今日除了章夫人,就屬華陽郡公家的梅夫人最為耀眼。她身邊一左一右兩個兒子,隻把妯娌們羨慕出血來。長子是她親生,次子庶出卻是養在跟前。
更要緊的是她家兒子小小年紀,身姿筆挺,隨侍在母親身側,好似小大人般一動不動,規矩的不得了。且哥兩個麵龐紅潤,身上隻穿著絲綿的襖兒,卻一點不覺著冷,看著便是健壯的模樣。
在宗室裏可太難得了。休說旁人,連章夫人都愛的不行,玉佩荷包不要錢似的給。梅夫人怎生都推不過,叫身邊的丫頭嬤嬤們捧了個滿懷。
出殯的隊伍行的極慢,雨總算小了些許。因華陽郡公從來不許兒子在女人堆裏廝混,梅夫人便命人替他們裹上油衣,出去送嬸嬸。一時把眾夫人驚的了不得,章夫人忙道:“可使不得!天寒地凍的,怎能叫他們出去?不是叫他們嬸嬸心疼麼?”
梅夫人苦笑:“我們家郡公的脾氣,諸位長輩都是知道的,最是左性的人。我能留他們雨小了再出門已是極限,再不出去,叫他們父親知道了,隻怕要挨打。”㊣ωWW.メ伍2⓪メS.С○м҈
宗室眾夫人聽到此話,一個個覺得心角落都在疼,紛紛抱怨華陽郡公好生蠻橫,哪有如此磋磨兒子的。可畢竟是別人家的兒子,眾夫人皆不好管。隻能眼巴巴兒的看著兩個孩子告辭出門,卻是齊齊揪著一顆心,時不時就使人出去問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