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六日,靖南伯宴請。
因是休沐,一大清早靖南伯府便熱鬧了起來。似李紀桐這等要緊的姻親,更是早早的站在門口,幫著迎接賓客。巳正一刻,楊景澄與樓英兩人在靖南伯門前下馬,就有家下人趕上來牽馬,李紀桐則上前兩步,笑著拱手道:“世子與樓兄弟來的早啊!”
楊景澄亦對李紀桐行了家禮,爽朗笑道:“俗話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今日靖南伯的大好日子,我趕早來,怕是能撈點子賞呢!”
靖南伯長子魏英傑略帶惶恐的道:“不敢、不敢,世子這話可折煞我們了。”
本朝製度,民爵公侯比縣公,正二品。同為正二品公爵,則宗室為尊。從一品的國公世子充做晚輩說討賞乃楊景澄謙虛,靖南伯府膽敢接著便是狂妄了。也就是靖南伯乃海寧公主的外公,比旁人更有體麵些,不然這般玩笑,楊景澄也是不好開的。
樓英無職無爵,不敢隨意插話,安安靜靜的立在一旁。倒是魏英傑與楊景澄寒暄時,暗自審視了他一番,隻見他身姿筆挺,也是個一表人才的公子哥兒,方熱情的上前問道:“這位可是樓公子?”
樓英躬身一禮:“學生樓英,拜見魏公子。”
魏英傑連忙將人攙住:“樓公子客氣了,前日小女多虧了你出手相助。原想帶她登門道謝,卻趕上了貴府有事不便登門。今日公子蒞臨寒舍,請隨我去後堂,受小女一拜方好。”喵喵尒説
楊景澄笑道:“公子見外了。我厚顏論個輩分,貴府小姐須得叫我一聲哥哥。我們做哥哥的幫妹子原是該的,說甚謝不謝的?果真要謝,叫妹妹與我們兄弟一人上盅茶,我們兩個就不給見麵禮了。”
一言說的魏英傑哈哈大笑,拍著楊景澄的胳膊道:“我倒是想讓閨女叫你聲哥哥,隻不敢給你當叔叔。今日世子的正緊妹子也在,索性內宅說話如何?”
楊景澄奇道:“我哪個正經妹子?”
李紀桐道:“海寧公主。”
楊景澄哭笑不得:“君臣有別,我可不敢在公主跟前拿大。”幾人說笑了一陣,魏英傑便在前頭帶路,把楊景澄與樓英往內宅領,這就是將二位當通家之好待了。
楊景澄一麵走,一麵暗自琢磨。如今聖上膝下無子,唯有一個海寧公主,輕易不出門。今日不顧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規矩,可見聖上抬舉靖南伯之心,果然特特將其調回京,就是為了握住京畿的兵權,震懾章家。看來吳子英與張繼臣的案子是拖不下去了。
說話間一行人走到了內院,因樓英是外男,無宣召不得入內,隻有楊景澄先進門拜見公主。
海寧公主年方十二,與她母親魏嬪一樣生得大眼睛鵝蛋臉,甚是美貌。往年宮中家宴時,楊景澄也見過的,是以並不生疏。見禮畢,海寧公主客氣的道:“大哥哥不必多禮,快坐。我們正說書蕾妹妹遇險之事,你快來與我們說說你是怎樣一口氣殺光了賊人、救出妹妹的!”
書蕾便是那日被拐女孩兒的閨名,因年歲尚小,暫無須避外男,被海寧公主摟在懷裏,聽眾人說話。待海寧公主提起楊景澄便是那日救她的恩人時,她不由抬起烏溜溜的大眼睛仔細看去,又咯咯笑道:“這個大哥哥好看!”
其母趙氏瞪了她一眼,又對女兒招手:“還不過來拜見恩人。”
楊景澄笑道:“不必,舉手之勞。再說也不是我發現的賊人,你真的恩人在外頭呢。”
海寧公主奇道:“竟還有個恩人?是哪個?我能不能見?”
楊景澄道:“他名喚樓英,乃章首輔之外孫,與公主倒不算外人。”章首輔為章太後之兄,海寧公主須得喚其一聲舅公,論起來亦是親戚。隻是提起章首輔三個字,屋內眾人神色難免一僵,唯有靖南伯夫人心中有數,從容道:“既如此,請來一見。”
就有公主隨侍的太監往外宣召,須臾,樓英進來,恭敬的與公主並眾命婦見禮。靖南伯夫人眼前一亮,笑道:“好個風姿俊秀的後生,我有些老花了,且走近些與我瞧瞧。”
樓英依言走近兩步,靖南伯夫人拉著他的手,再次仔細打量,半晌道:“這孩子我喜歡,你挨著我坐吧。”說畢硬拉著樓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她兩個兒媳趙氏與王氏對望一眼,心裏隱隱升起了個猜測。先楊景澄進來時躲在屏風後頭的女孩兒們也好奇的隔著縫隙往外瞧。
靖南伯夫人裝作萬事不知,一疊聲的喊孫女來拜見恩人。魏書蕾乖乖的過來給楊景澄與樓英磕頭。楊景澄倒還好,若不是魏書蕾跟著公主坐,見了他本來就得行禮。樓英卻是不好意思,想側身避開,又被靖南伯夫人強按在了位置上,硬受了魏書蕾的頭。
楊景澄猜就有這一出,早有預備。笑嗬嗬的從袖裏拿出了個小匣子遞給魏書蕾,笑道:“這是兩個哥哥給你的見麵禮,帶著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