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疑問不止楊景澄有,陸陸續續趕來的各級官員亦是絞盡腦汁的尋求蛛絲馬跡。太後黨的蔣興利就如乾清宮的章首輔一般,險些被眾人灼燒般的目光點著了。

楊景澄偷眼打量著蔣興利,見他的驚訝迷茫不似裝出來的,更想不通了。要說在風聲鶴唳之時,誰還能調動手下,也唯有他了吧。當然,或許是他慣會裝相,旁人看不出破綻。

眾官員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怎生都沒個頭緒。楊景澄聽的沒趣兒,悄悄叫過馬健,低聲吩咐道:“你去外城一趟,尋到我舅舅,打探一下近來街麵上有甚傳言沒有。還有,你家去尋大奶奶,她與長樂郡公夫人素有交際,叫她隨便尋個什麼事,往長樂郡公府上走一遭,看有無異常。”m.X520xs.Com

馬健低聲應了,因他是楊景澄的長隨,進出倒無需避人,大大方方的走出了詔獄,往家的方向去了。

詔獄的人迷茫,朝上的人更加迷茫。永和帝與華陽郡公大眼瞪小眼,甚都問不出來。不知過了多久,湯宏清了清嗓子道:“有沒有可能……是尋仇?”

章首輔點點頭道:“湯閣老說的極是。吳大人與張大人為官多年,結仇可不少呐。民間素有高人,來去無影也是有的。吳大人被殺案裏的趙廷棟,便是個佐證。”

聽到章首輔提起民間,在場諸位自然聯想到張吳二人侵吞了多少家宅土地,縱然他們兼並的亦不少,可攻訐政敵已成習慣。再則此事確實蹊蹺,尤其是真被冤枉的章首輔一係,幾乎都要信了此番說辭。

不料,華陽郡公忽然麵無表情的道:“臣以為,章首輔說的有理。”

章首輔:“……”

湯宏:“……”

永和帝:“……”

心虛的康承裕幹笑道:“首輔隻是猜上一猜。”

華陽郡公卻道:“而今朝綱敗壞、貪腐成風!原該監察百官的禦史一個賽一個的欲壑難填,遑論其它?”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奏章呈上,“臣近日徹查張吳二人貪腐時,亦沒落下對左都禦史耿德興的查訪!據察,耿德興假托妻弟之名義,大肆搜刮田產;又驅使奴才來往江南販賣絲綢布匹,其家船隻穿梭運河無人敢攔,更別提稅收!並借此威勢,收取商戶錢財,為其庇佑以逃朝廷賦稅。以臣之見,如此貪官,該斬!”

章首輔皺了皺眉,不過耿德興落入詔獄那日,章太後便想以命換命,弄死吳子英與張繼臣,是以此時華陽郡公借題發揮,又趕上永和帝在氣頭上,遂他亦沒求情,省的激的永和帝亂來。

然而永和帝早已怒火中燒,不差這一星半點了。隻見他眼神掃過堂上眾官,恨聲道:“吳子英貪腐有近三十萬之巨,往日朕受其蒙蔽,方重用於他。今日張繼臣被殺,想必與吳子英牽扯頗深,華陽郡公不妨再查一查張家,是否亦是巨貪!”

話音將落,太後係的官員皆會心一笑。誰不知道這二位是巨貪?看來聖上也眼饞張繼臣的家產了。卻不想永和帝話鋒一轉:“從工部到兵部,從禮部到禦史台,一個兩個的貪腐成風,成何體統!?看來我往日過於顧念舊情,致使某些人生出了狗膽。”說著冰寒的眼神掃向章首輔,“再無節製,隻怕他們就敢造反弑君了!”

此言極重,朝臣們紛紛跪下請罪。

永和帝眼裏閃過一抹厲色:“華陽郡公!”

“臣在。”

“你麾下詔獄頻頻出事,原該治你個禦下不嚴之罪!念你年紀尚輕,便許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永和帝冷笑道,“吏治**至此,朕要你好生查訪天下百官,但有貪贓枉法、囂張跋扈的……殺無赦!”

華陽郡公朗聲道:“臣遵旨!”

殿中文臣齊齊驚呆了!聖上在對錦衣衛瘋狂放權!難道聖上已經想立太子了麼?茲事體大!低垂著頭的姿勢都沒攔住眾人亂飛的眼神,太後黨出手太過,致使長樂出局了?

章首輔心中暗道不好,張繼臣之死,徹底激怒了聖上,這會子他真的不管不顧了!原本永和帝親自率領的三個尚書,就隻剩下個不怎麼能說的上話的禮部尚書朱明德。偏禮部最有話語權的主管科舉的張繼臣又被殺。眼下朝堂上,唯有次輔湯宏勉強抵抗,卻也是潰敗之勢。永和帝再不反擊,還能算甚帝王?

章首輔嘴裏犯苦,他一介文臣,篡權容易,造反卻萬萬不能。九邊幾個勳貴將領與他交好,看的是他拿來做幌子的長樂。果真要兵諫,人家何必讓他倒手一回?直接找到宗室不更好?憑什麼他們提著腦袋造反,還要聽你文臣的擺布?

是以,永和帝果真發起飆來,他們是真的難以招架!尤其眼下帝黨幾乎已是光腳的了,索性鬧將起來,甭管哪一派,但凡貪汙的要緊官員皆剁個一幹二淨。到時候,百姓拍手稱快,等著上位的搖旗呐喊,永和帝內庫充盈,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