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公府
與眾人想象中的喜氣洋洋不同,此時瑞安公府的大門閉的死緊,無數想溜須拍馬趕熱灶送禮的人家蹲在巷子裏,無論是人還是禮,怎麼都進不去。門房範守、吳中、龍海等人,則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對著來客行禮道歉,嘴裏叨念著:“這位爺,不是小的們不識抬舉,也不是我們公爺世子不領會您的好意。隻是我們大奶奶這胎才將將坐下,觀音庵裏的姑子說了,須得壓一壓,這不,正往鄉裏尋積年的老農婦,要認幹娘哩。是以,您的好意我們府上心領了,著實對不住哈。”喵喵尒説
這段話變著花樣的說了無數遍,範守口渴的已經灌下了兩大壺茶。抬眼看到巷子口不斷有挑著禮品擔子趕來的人,險些眼前一黑。龍海年輕些,順手攙了一把,可他的嗓子也啞的不成樣子,二人沒有說話,往茶壺裏撈了顆胖大海嚼了好幾下吞了,又接著重複起了方才那段話。
因來客都叫阻在了外頭,公府內顯得極為安靜。瑞安公的外書房內,梁安笑眯眯的坐在左邊的第一個位置,嘴裏的好話兒不間斷的流淌。慈寧宮的蘭貴送完禮寒暄了幾句便走了,如今隻剩自己,可不是拉關係的絕佳時候?可惜楊景澄昨夜一宿沒睡,精神有些萎靡,不大願意搭理人。
梁安是個極有眼色的人,說了一車漂亮話之後,眼見著楊景澄的臉上浮起了些微的不耐煩,趕忙刹住話頭,提出告辭。瑞安公父子兩個自然得恭送這位聖上跟前的大紅人。行在出門的路上,梁安抓緊最後的機會誇道:“不是老奴當著公爺的麵客套,宗室裏的爺們,老奴真真兒見的多了,沒一個有咱們世子穩重的。旁的不論,閉門謝客著實漂亮。”說著壓低聲音道,“才老奴進來的時候,外頭好些太後那頭的人,世子爺可得仔細了。他們都是不安好心,要害咱們的。”
楊景澄勉強擠出個笑:“謝總管提點,我知道了。”
梁安心中甚為滿意,他今日清晨出來頒賞,看到蘭貴帶的東西便暗道不好。他是跟永和帝的人,心自然向著自家主子,順嘴在楊景澄跟前下了對家的黑話。這天下終究是老楊家的,章家算個屁!
一路客氣的把梁安送出了大門,楊景澄渾身的疲倦再沒掩飾,雙肩一垮,整個人都頹廢了幾分。瑞安公心疼道:“你昨夜一宿沒睡……”
“不相幹。”楊景澄打斷了父親的話,“我習武之人,昨晚那不叫事兒。我擔憂的是其它的。”
瑞安公皺眉道:“媳婦兒都懷孕了,你有甚好憂愁的?”
楊景澄噎了噎,好半日才道:“正是她懷孕了我才愁。”重重歎了口氣,順道拉著呆滯的瑞安公回到了外書房,打發走了閑雜人等,楊景澄接著道:“我既看不明白太後想作甚,也不清楚聖上有何打算。父親近日最好別出門,省的遭人算計。橫豎你往日也不愛出去,倒不打眼。”
瑞安公嘴裏泛苦:“平時無事時好說,如今你有了喜信兒,各家各戶哪能不請我去吃酒?便是我不出去,他們也得上門來!隻要人多,一不留神全是坑啊!”
楊景澄最欣賞自己親爹的就是這股明白勁兒,於是隨口出了個主意:“我媳婦懷的快吧?”
瑞安公豎起大拇指:“爭氣!”
“你同族裏說,我前日得了個偏方,讓媳婦兒騎馬接童子。”楊景澄十分糊弄的道,“你正好在家看著姨娘們騎馬,沒空出門。”
瑞安公瞪大了眼:“偏方是真的!?”他還以為是……
楊景澄也不瞞親爹:“假的。”
瑞安公:“……”
“你每日在府裏看著,我不信龍劍秋那事你一點懷疑都沒有。”楊景澄垂下眼瞼,“我不能說,你索性當不知道。女眷騎騎馬通一通氣血,或許果真有效也未可知。”
瑞安公哭喪著臉道:“兒啊,你到底卷進了什麼事兒啊!早知道就不送你去錦衣衛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楊景澄苦笑,不去錦衣衛,那不又是上輩子的老路?淩晨驚聞顏舜華懷孕時,他隻覺得天道不公。他打生下來起便沒做過惡,何以老天總不肯放過他?不過,與梁安周旋了一陣後,他反倒想通了。重生之事本就透著玄妙,或老天正是想讓他改變些什麼,方把他扔了回來。
“說來,”瑞安公有些小心翼翼的道,“昨天夜裏,你……在弄什麼?”
楊景澄瞬間麵無表情:“原本是想給你家夫人一個教訓。”
瑞安公訕笑。
“父親啊——”楊景澄拖著長音道,“我不在家,你就看著她磋磨我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