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澄愣了愣,他近來事忙,早把樓蘭忘去了爪哇國,好端端的尋死覓活,又怎麼說來?

葉欣兒回過神,連忙問道:“救下來了沒有?”

石英一麵順著氣,一麵猛點頭:“救、呼、救下來了!”

青黛從裏頭走了出來,沒好氣的道:“既是救下來了,你作甚一驚一乍的?驚著了奶奶,仔細世子揭了你的皮!”

石英連忙擺手,她可總算喘勻了氣,連珠炮似的道:“不是這個,夫人在正屋裏大哭,”她看了看院裏的生人,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隻說道,“已使人去請大爺了,世子快去勸勸夫人吧。”

在場的多是人精,石英一個小丫頭的神情瞞的過哪個。丁年貴跟蹤了楊景澄小二個月,早把瑞安公府的景況摸了個一清二楚。聽聞樓蘭尋短見,沉吟了片刻,出言道:“大姑娘莫不是對婚事不滿?”

楊景澄臉色發沉,章夫人對樓英兄妹素來隻有麵子情,此時大哭,石英又麵色有異,八成有坑等著自己。他實在不願在內宅磨牙,於是把目光看向丁年貴:“以你說,此事該如何應對為好?”

丁年貴:“……”關他屁事?

楊景澄見他不答,沒有繼續追問,而是在走過他身旁時,用極低的聲音道:“我想知道娘娘怎麼想。”

丁年貴苦笑:“是。”

楊景澄點了點頭,又叮囑了葉欣兒一句:“看著你們奶奶,此事牽扯頗多,讓她別隨意出來。”

葉欣兒應了聲,轉身折回了二進。青黛與石英也跟著進去了,楊景澄方抬腳往正院裏走。

將將進門,便聽到章夫人的哭聲:“我的兒啊,你怎底那般糊塗?不過是樁不合心意的婚事,咱們章家的人,還退不了個婚麼?你何苦想不開?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日後我如何同你娘交代!?”

楊景澄暗自冷笑,若不是您老把樓蘭養成了個傻大姐,至於落到今日之地步?這會子又充甚好人?

府中出了事,丫鬟們一個個大氣不敢出,見了楊景澄來,也隻敢默默的打簾子,不似往日那般脆生生的打招呼。楊景澄沒與小丫頭計較,進到廳裏,正瞧見章夫人摟著木呆呆的樓蘭,一行哭一行說,看著好不淒涼。

楊景澄規規矩矩的行禮,喊了聲:“母親。”

“你來做甚!?”章夫人罵道,“誰讓你假惺惺的來!”

楊景澄沒答話,目光落在了樓蘭身上。隻見樓蘭的脖子上有道紅痕,看著顏色頗淺,想是剛上去便被丫頭發現了。再看旁邊的地上,李青家的與碧雲跪在那處,瑟瑟發抖。雖說救的及時,沒釀成苦果,但這二位依舊嚇的不輕。說到底都是她們沒看好姑娘,於奴婢而言,就是萬死不辭的罪過。此刻不知主家怎生處置她們,如何不怕?

“世子哥哥……”樓蘭忽然開口,她聲音更咽裏帶著沙啞,想是多少傷了點喉嚨。

楊景澄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匆忙尋的親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樓蘭不願也是人之常情。可不把她嫁出去,人便得落進榕王府,到那時榕王扣著個人質,樓英在外又如何施展的開?要知道樓英乃靖南伯府的女婿,而大都督靖南伯,那可是永和帝在軍中的第一心腹。與章家撇清還來不及,豈能跑去結親?

“世子哥哥……”樓蘭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她滿腹的情愫想訴,卻是當著眾人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萬千話語含在舌尖,終是化作了悲鳴,趴在章夫人懷裏嚎啕大哭。

章夫人抹著淚,跟著抽噎道:“你說吧,你妹妹的事,你管是不管了?”

楊景澄沒說話,冷眼看著章夫人唱作俱佳。章夫人哭了半日,發覺楊景澄竟沒反應,不由勃然大怒!

“你就想看著蘭兒死是不是!?”章夫人撕聲喊道!

“你不想她死,要榕王妃算計她做什麼呢?”楊景澄淡淡的道。

“你!!!”章夫人氣的胸口起伏,厲聲怒罵,“沒良心的狗東西,上不得台盤的下作黃子!你以為你是誰?有本事一世也別登章家的門,我才算你硬氣!”

“嗯,可以。”楊景澄無所謂的應了。

章夫人震驚的看著楊景澄,她沒想到他就這般輕巧的答應了!因過於驚訝,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嗚……”母子的爭吵戛然而止,樓蘭的嗚咽又鮮明起來。

“世子哥哥……我不想嫁出去……”樓蘭用盡所有的勇氣,終於憋出了這句。

楊景澄沒搭理她,而是冷笑著看著章夫人。若說章夫人震驚他的輕巧,他亦震驚於章夫人的理直氣壯。他堂堂國公世子,不去臣下家門,又有甚奇怪?她竟拿此做威脅!楊景澄可笑之外,又覺出了濃濃的憋屈!章家如此張狂,他身為宗室居然無可奈何,奇恥大辱!

不想再與章夫人糾纏,楊景澄轉身便走。

“站住!”章夫人厲聲喝道。

楊景澄頭也沒回的道:“我不納妾!”說畢,自掀簾子走出了門。

身後傳來樓蘭絕望的哭喊,楊景澄腳步不停,徑直往東院行去。他不願去想為何樓蘭早不鬧晚不鬧,偏偏挑他告假在家的時候鬧;更不願想章夫人又在其中動了多少手腳。他以為自己作為男人,不會同個小姑娘計較。可事到臨頭,他發覺自己依舊對那碗送他重生的毒藥無法釋懷。他能不去逮著人報複已算大度,娶她進門?嗬嗬,做妾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