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澄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盡量少納妾,他可以輕而易舉的答應,然顏舜華推心置腹的表白,真摯且沉重,他做不到敷衍應和。

顏舜華伸手抱住了楊景澄的腰,沒再追問。楊景澄沒來由的鬆了口氣,抬手在顏舜華的後背上輕輕的拍著。

“我可以說好聽的話,至少騙過正懷孕的你。”楊景澄的聲音鄭重又溫柔,“但我如今真的沒心思纏綿於兒女情長。我很抱歉。”

顏舜華閉上眼,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正是這份細膩坦然,讓人迷醉沉浸且無法自拔。

“無怪乎咱們東院裏,是個母的都愛你。”顏舜華悶悶的道,“你真真比我娘都體貼!”

楊景澄:“……”咱能換個比喻麼?

顏舜華離開了楊景澄的胸膛,重新站直了身體,拍了拍他的肩:“罷了,哥們兒,咱就先這麼處著吧。”

楊景澄:“……”

楊景澄:“胖丫,你管夫婿叫哥們,過了啊!”

顏舜華冷笑一聲:“我沒把你當姐妹就不錯了!我剛倒是把你當男人呢,你應了我嗎?”

楊景澄選擇捂住了顏舜華的嘴:“閉嘴,我昨兒沒歇好,陪我睡會兒。”

顏舜華憋了滿臉通紅,才忍住沒把那句“好的,澄姐姐”說出口。然楊景澄似察覺了什麼,兩隻招子惡狠狠的盯著她。顏舜華倏地大笑,推著楊景澄到床邊,夫妻兩個換衣服躺下了。

隨著夫妻兩個睡下,整個東院裏更為安靜。隱約的蟬鳴從遠處傳來,時斷時續。自鳴鍾“當”的一聲,開始報時。與此同時,不知哪家養的公雞哦哦的打起了鳴。

書房內,茶杯與碟子碰撞,發出細碎的脆響。丁年貴順著聲音看去,目光落在了那過過天青色的茶盞上。細膩瑩潤的茶盞,有著攝人心魄的美。而端著茶盞的那雙手,更如蔥管般筆直而潔白。

丁年貴的目光柔和了下來,他想起了未曾出嫁便枉死的長姐,以及不堪受辱而殉節的母親;想起了歡快的少年歲月,和那遠離血雨腥風的單純時光。WwWx520xs.com

“見你過的還好,我便放心了。”丁年貴開口打破了尷尬與沉寂。

“不知哥哥怎麼稱呼?”葉欣兒對著陌生的表哥道。

丁年貴張了張嘴,好半日哂笑一聲:“罷了,你就叫我丁年貴吧。”原先那個人已經死了,那個名字自然也沒甚意義了。

“我還有旁的兄弟姐妹麼?”葉欣兒問。

丁年貴頓了頓,還是說道:“我有個妹妹,嫁給了康良侯之孫蔡穎。”

“她……過的可好?”葉欣兒忍不住道。

“做妾麼,差不多吧。”丁年貴笑了笑,“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過公侯門第的姬妾,總好過流落在外。在百姓家裏吃了上頓兒沒下頓的,做妻也沒什指望。倒是你,跟著世子,恐怕是有大造化的。”

葉欣兒心中一動:“什麼造化?”

丁年貴擺擺手:“你問世子吧,我不確定他讓不讓我告訴你。總之,日後我大抵一直跟著世子的,你有事可以找我。”

葉欣兒笑笑:“既如此,我找世子不更直接?也更名正言順。”

“他有正妻。”丁年貴意味深長的道,“有些事你總不好公然對他說的。”

葉欣兒笑著搖了搖頭:“我一個內宅女眷,一輩子也沒幾件值得你這樣本事的人出手。”

丁年貴輕笑:“你確定?”

葉欣兒疑惑的看向他。

“樓姑娘是我命人送去惠慈庵的。”丁年貴道,“那裏的老嬤嬤尤其的嚴厲,也休想逃出來。”

葉欣兒驚訝的看著丁年貴。

“她是小姐,你是丫頭。她進門能當側夫人,你卻得靠肚子爭氣。”丁年貴好笑的看著葉欣兒,“偏你不肯爭寵,躲世子跟躲什麼似的。無子無寵的姬妾,到時候樓姑娘對付不了夫人,還對付不了你?世子是不耐煩樓姑娘,想快刀斬亂麻,但果真按著他的心意,可就未必願意下這等狠手了。”

“呃,多謝?”

“不必,她不算什麼。”丁年貴道,“我隻是舉個例子,讓你明白,許多事你與世子未必想的一樣。”

葉欣兒無奈的道:“你這話聽著像挑撥離間了。”

丁年貴笑了笑:“世子對你有救命之恩,又待你不薄,你自然心向著他。我隨口一說,你記住這麼個事兒就行。”說畢,他朝葉欣兒拱了拱手,“我還有事在身,告辭。”

不等葉欣兒答話,丁年貴的身影迅速竄出了門外。葉欣兒追到院中時,哪裏還能尋得見人?哪怕她盯著院裏的幾棵樹看了又看,依舊沒有絲毫的痕跡。仿佛方才的交談是場幻覺。

葉欣兒心裏生出了不安,在她看來,馬桓師父已經很有本事,能把馬健幾個小崽子打的鬼哭狼嚎。可她真沒見過這等如同鬼魅般的高手。什麼份位配什麼樣的人伺候,此乃天下皆通的道理。楊景澄帶著馬健等自幼習武的長隨招搖過市,符合他國公世子的身份。但丁年貴的身手,就太可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