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0 章 官威(4-25第四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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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三刻,丁年貴準時睜開了眼。這是他自幼的天賦,隻消睡前想好次日何時起床,到點兒了絕不迷糊。因著此點,他父親曾驚喜的說他將來必有前程,對他極盡寵愛,誰料天不遂人願,原本是奔著金榜題名做翰林去的,最後卻混成了個赳赳武夫,還是見不得光的那種,真是造化弄人。

抬手拍醒身邊睡了個四仰八叉的楊景澄:“預備出門點卯,您得起床了。”

心裏惦記著事的楊景澄倒不用催第二句,幹淨利落的翻身而起,正想一步跨出踩在地平上,忽的看見了旁邊的丁年貴,頓時狠狠牙疼了一下——他個大男人睡在拔步床的裏頭叫怎麼回事!?這地兒特娘的是女人睡的!怪道史上宗室一個兩個的不想就藩、各地官員削尖了腦袋往京城裏鑽,外放真不是人幹的活!

好在丁年貴速度比他要快的多,等楊景澄從短暫的愣怔中回過神時,丁年貴已經在梳頭了。楊景澄這才發覺,丁年貴身上穿的是能外出的短打,而非如他一般的中衣。這是為了隨時都能應對突發事件麼?無怪乎他說三十歲以後便幹不得貼身侍衛,如此警惕,確實隻有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才幹的來。

從床邊的架子上取下昨夜青黛事先預備好的衣裳。是他夏日裏喜歡的竹青色魚藻暗花的紗袍,心中微歎,他的官服都叫水泡壞了,這常服也不知道穿到甚時去。

通常而言,一個講規矩的人家,隻要男主人醒了,全家都得跟著起。因此當楊景澄的屋裏亮起了燈時,隔壁的青黛立刻清醒,同時喊醒了身邊的秋巧與石英,三個丫頭急忙忙的挽了頭發,小跑著往楊景澄屋裏去。而她們踩在樓板上的動靜,自然而然的驚醒了其他人。不到半刻鍾,整個院落便鮮活了起來。

很快,收拾停當的楊景澄下樓,在抬腳出二門的刹那,倏地停住了腳步。丁年貴忙問:“漏了東西?”

楊景澄沉思片刻,忽然揚聲喊道:“玉娘!起來了麼?”

住在一樓的杜玉娘立刻答應道:“起了!”說著她拉開房門,探出了個腦袋問,“我正要去院子裏習武,世子有甚吩咐?”

楊景澄看她頭發齊齊整整的,想是梳洗過了,於是招了招手:“你跟我來,我今日帶你出門瞧熱鬧。”

杜玉娘驚訝的張大嘴:“您不是要去衙門麼?”

楊景澄道:“嗯,對,要點卯了,你快點!”

此言一出,整個院子裏的人齊刷刷的看著楊景澄,一個個的臉上都寫滿了困惑。借住在此的知府彭弘毅輕咳一聲道:“那個,世子,衙裏規矩,是不許女人去的。”

“去了又如何?”楊景澄挑眉,“誰還能按規矩揪著我打板子不成?”

彭弘毅:“……”您是世子,您說了算!

時候不早,昨天夜裏才派人去放了狠話的楊景澄不想頭一日點卯便遲到,於是朝杜玉娘使了個眼色,命她跟上之後,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他們此番出京沒帶馬,原想著寧江亦是商貿重鎮,到了地頭再買,無非多幾個錢的小事。不想一場大水,寧江府幾乎夷為平地。此刻休說馬匹,馬毛都見不著一根。因此隻好步行朝寧江衛的駐地走去。

一行人以楊景澄為首,除了杜玉娘,皆是牛高馬大身形魁梧的漢子。又或多或少在行伍裏打過滾,一個個抬頭挺胸器宇軒昂。縱然是徒步行走,亦如箭矢破空一般氣勢非凡。

整齊的腳步在空蕩寂靜的街道上回響,如鼓槌般敲進了寧江衛的心底。聽著這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指揮同知邵大川心中一凜!他乃世襲的軍戶,多少有些見識。深知練兵之極致,正是千軍萬馬如出一轍。一旦到了那等地步,便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楊景澄麾下自然沒有千軍萬馬,可光憑此般氣勢,已然不凡!

原本懶懶散散站在空地上的寧江衛,不知不覺間添上了幾分肅然。楊景澄目光掃過,看著悄悄調整站姿的諸位,暗自點了點頭。他今日故意沒帶龍葵等廢柴,連馬健幾個都留在了家裏,隻帶了章太後給的侍衛,為的正是一鳴驚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隻有先燒到氣勢熊熊,方有後話;否則一開始叫人小瞧,日後必然按下葫蘆浮起瓢,永無寧日!

昨夜的通知頗急,寧江衛裏不乏有心中不滿的。尤其是洪水剛過,整個寧江府千瘡百孔,哪個有興趣看新來的指揮使擺官威?便是前日絞盡腦汁溜須拍馬的邵大川此刻也是用低頭來掩飾滿臉的憤懣。被摧毀的又不是楊景澄的家鄉,他當然不急!

然而官場上,官大一級壓死人。再多的怨憤,楊景澄有令在先,他們至少要來打個花胡哨。否則就是特特為他送上立威的人頭了。

十二個侍衛分列兩隊,楊景澄站上了高台。黑夜消退,晨光從天邊升起;風吹過樹梢,送來了河邊纖夫的號子聲響;很快,蘇醒的寧江府有了男人的吆喝、女人的交談與孩子們的叫鬧。哪怕天災剛過,亦可清晰的聽見人間煙火。隻是再比不得此前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