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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諸人齊齊一呆,或許丫頭們不清楚,但無論是丁年貴還是周澤冰皆知楊景澄出京實乃不得已。如今好容易太後與華陽郡公的意見達成一致,楊景澄自己竟不肯回去了!?
周澤冰環視了一圈略顯逼仄的天井,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不說甚京中繁華與寧江府的蕭條,單說此地宅院,就讓他忍不住的連聲歎息。他作為錦衣衛,常常出入各級官員家中,見過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官邸。因此知道這座宅院雖經曆了洪水,顯得十分狼狽,可於民宅而言已算奢豪。然民宅終究隻是民宅,與闊朗的宗室國公府邸不可同日而語。楊景澄不比他們這些尋常小官,有個帶院子的房屋便可心滿意足。楊景澄乃國公世子,正對大門的前庭沒有個幾丈寬,真能忍受的了?
周澤冰此前並不知寧江府的景況,世人但凡提起江南,腦海裏浮現的莫不是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說不盡的富庶繁華。不想他們一路行來,所經見的,與戲本子上描述的全然不同。這時才知道,江南與江南並不一樣。漫說寧江府剛遭水災,少說也得一年半載方能緩過氣兒,便是周遭不曾遭災的,也不過如此。自古繁華的武林府自然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可除了那些赫赫有名的地界,旁的實在遠遜於京城。因此,楊景澄的選擇,自然讓人不解。
幾個丫頭並彭弘毅、劉常春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尤其是輕煙等人,倘或能跟著楊景澄進了國公府邸,這輩子便妥了。得臉呢自是風光無限,聽聞那些公侯府邸的世仆自家亦有丫頭小廝,可謂神仙日子;不得臉呢也管吃住有月錢。出身貧寒、顛沛流離的他們,一輩子期盼的不過這些好處。眼下隻要楊景澄點個頭,無數人豔羨的日子便唾手可得,如何能不關切?
一片沉默中,楊景澄緩緩的道:“隻要不是娘娘下的懿旨招我回京,我理應可以拒絕,是吧,周千戶?”
“世子,您千萬別喚我官職,聽著把我當外人了似的。”周澤冰連忙道,“娘娘不曾有懿旨,隻是憂心您的安危。何況如今的寧江府不比之前,我們今日入城時連個早點攤子都沒有,世子住在此地豈不委屈?”
楊景澄笑道:“百廢待興,不正是大好男兒施展抱負之時?”
“世子。”周澤冰苦口婆心的道,“我們此番回京,一路上所見所聞少不得報與娘娘和郡公,若他們聽說你前兒吃的粥裏都摻著粗糧,不得心疼死?”他不便當眾說的是,倘或叫他享了江南繁華也罷了,偏偏兜頭一個大洪水,衝的整個寧江府七零八落,院落沒了大半,花園沒了花鳥,一大家子人擠在個狹小的天井裏過活。且不提華陽郡公心裏如何想,以長樂為首的政敵豈有不趁機抹黑的?㊣ωWW.メ伍2⓪メS.С○м҈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到時候八成又得傳出甚華陽郡公陰狠歹毒,把楊景澄唬的不敢回京的閑話來。那可就真真百口莫辯了!
誰料,楊景澄依舊堅定的搖頭,他沉聲道:“男兒存世,不該隻享清福。寧江府百姓流離失所,我在此地,朝廷賑災的銀錢能撥的快些,一層層的官僚也盤剝的少些。人命關天,你休要再勸了。”
周澤冰張了張嘴,硬是沒能說出句反駁的話來。楊景澄說的過於冠冕堂皇,他又不是那生著三寸不爛之舌的翰林禦史,隻得悻悻的閉了嘴。整個院子的人幾乎同時垂下了腦袋,一個個好似泄了氣的皮球,失望之極。楊景澄拍了拍周澤冰的肩,笑道:“你回京之後照實說,郡公不會為難你的。”
“知道了。”周澤冰無奈的答應了一聲,頓時沒了在江南盤桓的心思。幾個人匆匆吃了晚飯,隻休息了一夜,次日天剛亮,幾個人便不顧楊景澄的挽留,執意折返京城。
京城到寧江府,二千五百多裏的官道,周澤冰一行人狂奔過來花了足足六日多的功夫。他們在寧江隻歇了一晚上,回去實在沒了來時的體力,隻好把楊景澄親筆寫的平安信,通過驛站換馬換人的方式先行傳回京中,他們則跟在後頭,決定花上半個月的功夫,緩緩的回京。
換人換馬乃時下最快的通訊手段,卻是十分耗費人力物力,非軍國大事鮮有啟用。不過楊景澄好賴算儲君候選,他的安危與國本相關,倒也用的理直氣壯。
六月十二日,丁年貴與周澤冰的信前後腳的抵京。各方勢力總算得到了楊景澄平安的消息,有些人鬆了口氣,有些人則少不得暗道一句可惜。
是夜,華陽郡公府內。兵部侍郎池子卿長長歎息道:“世子果真命格清貴,得上蒼厚愛呐!”
華陽郡公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微妙。華陽郡公知道,他的黨羽裏,以池子卿為首的一幫人,向來防備楊景澄,理由正是那玄之又玄的命格之說。然在華陽郡公看來,這些無非借口,真正的理由依然是再尋常不過的權力爭奪。
隻是楊景澄從來老老實實的躲避爭端,若不抬出個由頭便一味針對他,實在顯得太沒道理,容易遭人厭煩。恰好他生的相貌堂堂,順手就扣了個紫薇命格的帽子上去。至於他的麵相八字是否果真氣象暗藏,就隻有天知地知以及池子卿等人自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