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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江府。
頭一日的下馬威成果斐然,楊景澄再次站在高台上時,再無人敢公然偷奸耍滑。雖不能似他一般站的腰背筆挺,但明顯沒有左搖右晃之感。馬桓站在楊景澄身邊,暗自點了點頭。他跟隨楊景澄出京正是為了練兵,眼下的兵士心中有懼怕,他方能施展拳腳,不然他一個外鄉人,官兵們難免陽奉陰違,到時候練不好兵,他沒臉不說,萬一連累楊景澄叫人笑話,可就是罪過了。
楊景澄重生以來,幾乎每日都在權力鬥爭中遊走,能擠出時間習武已算不易,實在沒閑工夫學其它,因此他對練兵可謂一竅不通。不過馬桓既是宿將,他便放心大膽的將操練寧江衛之事交予了馬桓,順便自家也學上一學。
馬桓許多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懷念昔日榮光。今日能重新站在校場上,又一次憶起了金戈鐵馬,哪怕再無官職,也讓他興奮的兩眼放光。略定了定神,他對楊景澄恭維道:“世子命將兵規矩站立,正是練兵的第一步。可見您雖不曾接觸過兵法,確著實是有天賦的。”
楊景澄笑道:“馬師父過獎,古人雲:‘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這是臨上轎現紮耳朵眼兒,在船上時才生平第一次翻開甚《三十六計》瞧了瞧,日後還請馬師父多多教導。”
馬桓連道不敢,又連忙道:“我不大識字,故《三十六計》我竟是沒讀過。不過早年聽宣獻伯點評過,倒還記得幾句。”
一語引起了楊景澄的興趣,橫豎站在高台上也無聊,他立刻追問道:“宣獻伯如何點評的?說來我聽聽。”
馬桓笑道:“宣獻伯當年說,《三十六計》是本好書,卻是養帥才的,與我們練兵打仗實不相幹。我們練兵打仗,要想的不是甚瞞天過海、借刀殺人。而是實實在在的,如何要兵士令行禁止,如何讓他們不劫掠百姓、殺良冒功,又如何叫他們明旗鼓、明號角,戰場上不自亂陣腳。”頓了頓,他接著道,“兵士皆是活的,他們有擔憂、有懼怕,各有小心思,渾身是毛病。《三十六計》學的再好,你讓將兵去‘圍魏救趙’,他們半道上逃跑了怎麼辦?‘救趙’的時候出工不出力怎麼辦?”
楊景澄聽得此話,又想起了前日裝暈的諸位,不由哂笑:“有道理。”
“行軍打仗,要的正是各司其職。”馬桓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小兵有小兵的活,旗隊長有旗隊長的活,百戶有百戶的活。而甚兵法不兵法的,乃總兵官考慮的事,與我們實不相幹的。”
楊景澄頓時明了,所謂《三十六計》乃宏觀戰略,而馬桓昔年學的則是戰場戰術,二者有關聯,卻全然不是一回事。此點有個佐證——章太後不懂練兵,但她顯然對《三十六計》無比熟悉,才會在寫信時隨手帶出來。可見《三十六計》更似上位者用於布局的手段,與練兵關係不大。而他現在要做的恰恰是練兵。於是他又問:“那練兵有沒有甚名家名言?”
馬桓張了張嘴,竟叫楊景澄問住了。半晌,他苦笑搖頭道:“我們領兵打仗的,鮮少有文化人。有些將官心中雖有丘壑,叫他寫出來卻是千難萬難。便是教導了我們的宣獻伯,怕是也不能弄個練兵的《三十六計》來。我們練兵有點似工匠,皆為師徒口口相傳,還真沒聽過甚名家名言。坊間流傳的兵書確有不少,但如《三十六計》一般,宣獻伯那等總兵看了自是受益匪淺,擱我們身上,又無用了。”
楊景澄頗感意外:“許多年來,竟無一人整理個書冊出來?”
馬桓歎息道:“或許古時有吧。打前朝開始,朝廷便重文輕武。俗話都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落去軍營的,多半是活不下去的平民,或是被追逃的地痞流氓,上哪找個能寫書立傳的人去。”說著他瞥了眼站的開始打晃的寧江衛兵士,“便是他們這等軍戶出身,因前程無望,肯識字肯用心學的亦是少數。而那些天資卓絕的,往上爬還來不及,哪有功夫寫書。何況寫了書又有誰看?說句到家的話,果真寫出來,又焉知不犯朝廷忌諱呢?”
楊景澄心中一凜,馬桓前麵的話皆無道理,最後一句方點正題。《三十六計》他認真讀過,用於分解朝堂鬥爭確有奇效,然如何落在實地上,他半個字也沒找出來。而練兵之法則不同,果真有誰寫出來,還能叫他看的懂,那豈不是人人都能學會?如今土地兼並甚重,天災**不絕,各地早有流民反賊。若他們得了這等寶書,便是因眼界不夠,坐不穩江山,往各府衙殺個七進七出絕無問題。螞蟻多了咬死象,何況百姓不是螞蟻,朝廷更不是大象。不消多的,來個三五回,他們就好改朝換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