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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弘毅騰的從椅子上站起,驚恐的問:“此事當真!?”
楊景澄亦是滿臉愕然,衛所造反與境內生出流民全然不是一回事!他甚至有些想不明白,衛所如何會造反?
一直隨侍在身旁的丁年貴沉聲道:“江南的衛所與邊境的不同,江南衛所沒有屯田,一切開銷皆由朝廷撥款。倘或徽州糧價居高不下,哪怕是吃官糧的衛所,也是頂不住的!”
楊景澄震驚的道:“章士閣都不給同僚留點後門的麼!?”
張發財苦笑道:“我們做武將的,一向被文臣們看不起。何況兵部尚書新近換了人,部裏的爭執尚未平息,下頭的官僚們哪個肯為了小小衛所,與章家長孫過不去?世子可知,但凡某地糧價上漲,商戶無不聞風而動,拉糧來該地傾銷,直至糧價平穩。而水災已過去兩月有餘,咱們寧江的晚稻都要收了,徽州糧價依然高企,擺明了就是那頭覺著沒撈夠,不許放人進來。”
“我隻聽聞過用高糧價吸引糧商,平抑物價的知府,還不曾見過如此……如此……”要錢不要命的夯貨!彭弘毅險些被氣出了個好歹,連忙對楊景澄道,“煩請世子下令,命各縣百戶所提高戒備,以免隔壁的殺紅了眼,禍害到咱們寧江府來!”
楊景澄陰著臉點了點頭,先吩咐人去衛所那邊,叫指揮同知邵大川派人向各個百戶所傳令,又扭頭對丁年貴道:“用我的印,發八百裏加急通報京中!”
丁年貴沒有動,楊景澄正想問詢,便聽彭弘毅急忙忙的道:“此事非同小可,下官亦得通告左近的府縣。萬一有大事,咱們也得將之堵在徽州府內,切莫蔓延方好。另外,世子在此地也是有上峰的,既得了信兒,且先休書一封,火速上報與都指揮使司方算妥當。”
府台並不歸屬於中央直接管轄,而是隸屬於藩司,又稱行省。藩司由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與都司共同管理,他們分別掌管地方的民政、刑獄與軍政。徽州異動乃大事,恰該由三司處理。楊景澄因出身高貴,往日在京中時,與他打交道的少說也得是個六部的侍郎才夠格,一時竟沒想起本地的都指揮使來。不過此時彭弘毅也顧不得與他細說都指揮使是何方神聖,火燒屁股似的朝府衙狂奔而去。
楊景澄當機立斷:“許平安,替我休書一封,發往都指揮使司!”
許平安應了一聲,轉身回房寫信。楊景澄起身帶著丁年貴回到屋中,開門見山的問:“方才你有何顧忌?”
丁年貴習慣性的掃了門外一眼,確認無人之後才道:“世子八百裏加急送信入京,是送給哪位呢?”
楊景澄噎了噎,徽州禍事,全因章士閣貪婪而起。若永和帝先得到信兒,在此事上自然有了先手,按著現兩下裏的深仇大恨,惹禍的章士閣不死也得脫層皮;而若是章太後或者章家得了先手,地方上的錢財糧草小事,憑他們的本事,三兩下即可消弭於無形,讓章士閣繼續逍遙。
從內心來說,楊景澄此刻恨不能把章士閣扒皮抽骨,要知道章士閣手裏的糧食,有一大半皆是他死皮賴臉問朝中討來救濟寧江府的!截了他的糧食不說,惹出的禍事弄不好還得牽連他,此仇簡直不共戴天!然而,他現不能跟章家撕破臉!
京中局勢越發詭譎,可楊景澄知道,永和帝至少還有十年好活,眼下華陽郡公要的正是穩。章士閣為章家長孫,一旦暴露在永和帝眼中,不定掀起何等風浪。而此事若是他捅出來的,對於整個朝廷來說,無異於一場海嘯。
楊景澄麵色陰晴不定,咬著後槽牙道:“我還收拾不了他了!”
丁年貴的臉色亦沒好看到哪裏去,古人有雲,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之所以如此比喻,正是民眾集合起來,便如滔滔洪水,見神殺神見佛殺佛,哪管你平日是好是歹?狂亂之下,能否活命全靠運氣。六月間的大洪水弄的他心力交瘁,生怕一不留神楊景澄就給卷進了水裏。日子沒安生幾日,章士閣又在鄰府弄出了個民意如潮。他原是章太後心腹,本該對章家更為親近,然對著章士閣這等狗逼玩意兒,他當真是恨不得將其摁進東廠地牢,叫他嚐嚐什麼叫千刀萬剮的滋味!
丁年貴深吸一口氣,道:“世子,從明日起,你同馬教官說一聲兒,加緊衛所的練兵,我們得防著徽州府的衛所裹挾著百姓衝關!無論如何,須得守住寧江府城!”
楊景澄冷聲道:“半個月內便是秋收,守住府城又有何用?流民襲來如蝗蟲過境,城外的百姓豈不是十死無生?”
丁年貴冷靜的道:“這隻能看都司如何決策,您隻是個衛指揮使,能守住治下一方百姓,就不錯了。”
楊景澄的拳頭攥緊又鬆開,心中對章家的最後一絲妥協之意煙消雲散!他曾想章家也未必個個都罪該萬死;曾想華陽郡公最大的阻力正是因其想對章家趕盡殺絕;曾想如若到了那一日,看在章太後待他不薄的份上,他可做說客,請求華陽郡公隻誅首惡!然此時此刻,他終於看明白了華陽郡公的“剛愎”從何而來。僅僅一個章士閣,便鬧的江南不寧,整個章家有多少外放的官員?他們在地方上,又幹過多少喪心病狂之事?在章家權勢的掩蓋下,誰也不曾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