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九日,楊景澄收到京中喜信,難免有些失望。雖說父親瑞安公一直在信中安慰,可他活了兩輩子,隻得個女兒,子嗣上隻怕與宗親們相差無二了。如此一想,好容易積蓄的雄心壯誌,頃刻間消散了大半。好端端的生育如此艱難,怕不真是老天看他們老楊家不順眼了。

然事已至此,怨不得旁人。提筆寫信安撫顏舜華,又托章太後照應一二,省的有不長眼的跑去為難顏舜華。

他卻不知,生了女兒的顏舜華在京中地位更甚往昔。頭一個永和帝,最忌憚有人染指皇位,顏舜華生不出兒子,楊景澄的優勢登時被削了個幹幹淨淨。除非他身旁有姬妾再次懷孕,否則隻有女兒的他,壓根與皇位無緣。

永和帝曾也是個慈祥和氣的好伯父,隻消楊景澄暫與儲位不相幹,他便能可勁兒溺愛。這正是他的矛盾之處,明知毫無威脅的儲君坐不穩江山,又忍不住時時刻刻的忌憚。弄的大家夥都裏外不是人。

除永和帝外,章太後亦對顏舜華十分愛護。楊景澄長女滿月當日,賞賜如不要錢般的抬進了瑞安公府。新出生的孩子賞不得太貴重的東西,以免折了福壽,章太後便賞顏舜華。甚雜寶項圈珍珠衫的,應有盡有。連帶葉欣兒等伺候的人都紛紛撈了賞,可見章太後的喜悅之情。

章太後這一手,把宮內外都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章太後是什麼性子?顏舜華的肚皮如此不爭氣,她或許懶得訓斥,但絕不應該欣喜。偏偏章太後喜的仿佛得的是重孫子,莫不是她扶持楊景澄乃虛晃一槍,實則依舊同章首輔一般,看好長樂?

顏舜華隻坐了個月子,京中的風向竟越發詭異起來。章首輔與幕僚們商議了一回,決定先布局千裏之外,京中且按兵不動。華陽郡公處,則是不意外的眾望所歸。

外書房內,池子卿沉聲道:“近來章首輔蟄伏,長樂郡公足不出戶,太後隻惦記重孫女,郡公要小心了!”

華陽郡公問:“顏夫人生育當日,各家貴婦蜂擁而至,查出來是誰刻意引導的麼?”

李紀桐皺眉道:“郡公為何以為,必定是有人引導?”

安永郡王道:“顏氏生育雖為大事,但那般動靜,非同尋常。我疑心是太後的手筆。生兒子則加重籌碼,生女兒則可將郡公推到風口浪尖,進退有度,像太後的風範。”

北鎮撫司的指揮僉事懷文耀歎息一聲:“比郡王想的更糟,據我們北鎮撫司的查訪,似章首輔動的手。”

在場眾人齊齊一驚,於延緒忙問:“他意欲為何?”

懷文耀搖了搖頭:“不知。”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華陽郡公淡淡的道,“澄哥兒年輕,不足為懼。當務之急乃借刀殺人,除我而後快。”

於延緒道:“顏夫人若生的是兒子,他又當如何?”

眾人皆答不上來,章首輔此人極難看透,有些事他做出來,絕不止表麵的那些含義,不到水落石出那刻,竟是不知他如何布局。眾人商議了一回,也隻商議出了個近來頂好低調的結果。

然而事與願違,華陽郡公想低調,示好的人卻多少得帶上些痕跡。這些人真真假假的投奔,落在永和帝眼裏,愈發覺著礙眼。就在此時,出了月子的顏舜華遞了牌子,意欲往慈寧宮謝賞。

永和帝麵色沉鬱,他數次想打壓華陽郡公扶持楊景澄,奈何楊景澄夫妻始終與章家不清不楚,讓他難以下定決心。此刻的他端的是左右為難。一麵乃華陽郡公日漸壯大的威勢;一麵則是楊景澄與章太後關係甚篤。另一個候選長樂,更是恨不得自家改姓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