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群飛過,馬蹄交錯。京城的各路消息,正飛速的向寧江府奔湧。此時此刻,就看誰的速度更快,誰能搶占先手了!

而寧江府的楊景澄,對京中的劇變還全然不知,依舊在艱難的協助著彭弘毅處理寧江府的瑣事。

前日楊景澄率兵將赤焰軍打散,卻不代表著赤焰軍的危害已消。大當家震天雷逃脫,他帶著殘部收拾收拾,依舊是盤踞在徽州的大勢力,時不時出來打家劫舍,弄的周邊幾個府縣的知府與指揮使,鎮日裏好似坐在了炮仗上頭,沒有一刻安生。

幸而坊間皆傳,楊景澄把章士閣的宰了,並將他的腦袋掛在城門上示重,弄的震天雷想報複寧江府,竟師出無名——他們雖是匪徒,打的卻是替□□道的旗號。楊景澄弄死了不少赤焰軍的兄弟不佳,奈何他既殺了貪官,為百姓們報了仇,再尋他的不是,麵上交代不過去。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馬桓訓出來的寧江衛,他們真的打不過!

這世道,有理沒理,就在拳頭夠不夠硬了。拳頭夠硬,便是無理亦是有理,譬如當初的章士閣,截賑災糧就是那麼的理直氣壯。如今寧江衛以五百戰數萬的戰績,哪個聽了不心生懼意?

就在京裏的消息往四周傳遞的檔口,楊景澄以少敵多、練兵有方的輝煌事跡也在以極快的速度擴散。這並非有誰安排,而是楊景澄作為奪儲的熱門,大大小小的官員難免關注他,得到消息的速度自然快捷。

此外,蔡儀的信件也在快馬加鞭下,抵達了其族兄康良侯手中。康良侯與蔡儀兄弟距離著實遙遠,平日裏直接通信極少,不甚要緊的事,皆少在信中提及。

他們二人的配合,主要依賴居於京中的幕僚團與身邊的幕僚。這是由康良侯多年挑選,一半外聘一半族內親友家中精選的聰明人。依照往年的經驗,他們做的十分不錯。譬如讓蔡儀及時向楊景澄投誠,就是幕僚們作出的判斷。

因此,康良侯蔡亮收到兄弟那一大包裹信件時,著實唬了一跳。他久居邊疆,直覺敏銳,光看信的分量,便知必有大事發生!於是直接揮退左右,拿出裁紙刀,親自拆開了信件。

蔡儀與大多武將一樣,肚子裏無甚墨水。寫出來的信皆是平鋪直述的大白話。康良侯原是習慣性一目十行的掃過,不想信中提及的內容,竟頻頻將他打斷——章士閣為了跟楊景澄過不去,掃他蔡家的麵子是什麼玩意兒!?咱蔡家跟章家不是一夥的麼!?

康良侯忍不住把信翻回前幾頁,重新讀過一遍,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他雖叫科舉出來的文人們鄙視,但好歹也在家塾裏安安生生的念了十幾年書,怎麼連封大白話的信都看不懂了呢!?

不想,後頭的事讓他更加迷惑。蔡儀居中調停章士閣與徽州衛,被撅了麵子後,章士閣那處事端頻發。不是今日這處造反了,就是明日那處起義了。把蔡儀搞了個焦頭爛額。最後連蔡儀都被俘虜,若不是楊景澄率兵來救,蔡儀怕是至少得燒頭七了。

康良侯:“……”

默默的又把信再次重讀一遍,抬頭看著頭頂交錯的房梁,半晌想不出點評的話。至於蔡儀在信裏長達整整十七頁的、對俘虜生涯的訴苦,康良侯已經不願回想了。說真的,自家最出息的兄弟是這個鳥樣,身為家主的他,幾乎想跟楊景澄抱頭痛哭!

“唉——”康良侯深深的歎了口氣,為自家的廢物,也為章家的廢物。想當年,他與章首輔等人,文臣武將,在朝中叱吒風雲。不論是利益爭奪、還是派係紛爭、亦或是剿滅京郊匪類,哪一樣不是手起刀落,叫人直呼爽快?

現在呢!?

徽州衛幾千人,被一群流寇圍城,竟不敢出城驅逐。堂堂正規軍險些被圍死在城中!難道活人真的能叫尿憋死!?

到了他兄弟蔡儀更可笑,率領兩千人浩浩蕩蕩去剿匪,一個照麵,主將被俘虜了,援軍當場潰散,至今都沒全部找回。康良侯簡直不想承認那是他蔡家的兄弟,感覺自己在邊疆真刀實槍戰出來的一世威名,即將要被家裏人丟幹淨了!

這也便罷。自古以來,流寇修成正果,直接幹翻朝廷的也不在少數。蔡儀倘或運氣不好,趕上特別能打的流寇,被俘倒也說的通。

結果,這“特別難打的幾萬流寇”,被楊景澄帶的五百人打敗了了!!!寧江衛與赤焰軍甫一接觸,赤焰軍即如土雞瓦狗,生生被寧江衛打穿,幾個當家被打到抱頭鼠竄,那甚花和尚更是被直接斬於陣前,最特娘的扯蛋的是,還是楊景澄那宗室小寶貝疙瘩親自動的手!

花和尚你是有多廢!?蔡儀特娘的以後別在外自稱我兄弟!康良侯簡直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裏,吐不出又咽不下。最讓他絕望的是,寧江衛那幫能以少勝多的將兵,是趙敬訓出來的!

媽的趙敬居然還活著的嗎!?一時間康良侯被梗的不知該恨故意放跑人的宣獻伯;還是該謝他當時一念之差,以至於十幾年後,保全了自家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