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揉了揉眼睛,才反應過來我還在母後的寢殿。
我慢慢坐了起來,母後殿中的一位宮女走了過來,笑盈盈地對我說:“公主睡得好香,王後不願吵醒公主,特吩咐奴婢留在這裏伺候。”
我有點懵懵的,環顧了下四周:“現在是什麼時辰?春汐和采蔓沒有跟過來嗎?母後呢?”
“現在已經戌時了,王後去參加宴會了,主君特意為大王子設宴,嘉獎他才藝比試出眾。春汐和采蔓一直在殿外候著的。”
這宮婢我之前沒曾留意過,隻見她眉眼透著股說不出的風韻,回我話時也慢條斯理,不卑不亢,可總讓我哪裏有些別扭。
“你知道的到挺多的。還有,為什麼讓采蔓她們在外候著,往常她們都會在我身邊伺候,母後也是知道的。”我說著,就要下床,並且推開了她要扶我的手。
她連忙跪了下來,“公主息怒,奴婢隻是想著怕人多驚了公主美夢,故而一個人候在這裏,春汐和采蔓皆在外歇息。”
我也不好再說些什麼,連忙喚了春汐來給我重新梳洗。我不明白為什麼母後不讓我參加宴會,我意外睡著了絕對不是一個合理的理由。不過既然我醒了,哪怕宴會就要散場,我也要過去看一看。
春汐邊給我梳頭邊勸我:“公主,王後娘娘既然沒叫醒主公主,那我們便不要再去宴會了吧。”
我心裏很不服氣,又有些委屈。靜柔姐姐下午已經去看原曠哥哥他們比試了,為何晚上的宴會我也不能參加。可是這些話,我卻不好說出來。
“母後隻是看我睡著了才沒帶我去宴會,現在我醒了,自然要趕過去。那個,那個你,”我指了指剛才的宮婢,“母後走前有沒有跟你說我醒了不讓我過來。”
那個宮婢麵露難色,“王後沒有說。”她頓了一下,又道:“奴婢名喚賀蓮。”
我愈發煩躁起來。我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何這麼執拗,要是往常這般情況,我早已乖乖回去了。我的心裏總有一個聲音在攛掇我快去宴會,可這時候端淑女史進來了。
“公主,請恕罪,賀蓮並不知道王後的囑咐。王後剛剛命奴婢前來看看公主是否醒來,她說若是公主醒了,就讓奴婢帶公主回宮。”端淑女史一麵說著,一麵盯著賀蓮一眼,大概是怪她多話了。我冷冷地看著她們,不再說話。
在回宮的路上,我隱約聽到從芙蓉園方向飄來的絲竹之聲。時而從身邊經過的宮女,都是匆匆向我行禮後趕緊前往芙蓉園。他們一定在飲酒作樂,談笑風生,還有靜柔,她一定在放肆地纏著原曠哥哥,讓他陪自己說話。為什麼母後要把我排除在這一切之外,為什麼?
我越發想不過,突然生出一絲怨懟之氣,我停下腳步,對端淑女史說:“請女史先回,我要去芙蓉園見父王和母後。”
不等端淑女史回應,我便喚春汐采蔓跟我走了。即便我素日十分尊敬端淑女史,可她不過是一個有才學的宮婢而已,此刻的我,不再想什麼都顧及周全而委屈自己的心。端淑女史並沒有回去,隻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後,而我也無心再驅攆她。
我突然發現,原來我骨子裏也有幾分叛逆與倔強。
待我快走到芙蓉園時,卻放慢了腳步。初夏的風微涼,夾雜著一絲泥土清香,吹得我冷靜下來。我命采蔓滅了燈,讓她們遠遠地候著,自己站到了園門不遠處一塊暗角裏。今天的宴會在露天舉行,星光點點,月光皎潔,絲竹悅耳,歌舞悅目,我看著父王遙遙舉杯,眾人齊齊咐和,一派融融之景。當我整理好衣裙,擠出幾分笑容準備進去時,四下裏突然安靜下來。
母後緩緩地站了起來,朝父王略施一禮,又衝著連夫人的方向停頓了一下,麵向眾人道:“本宮今天有個好消息要告訴諸位。”
父王大笑了幾聲,“你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了。”我雖看不清父王的表情,卻能感受覺到他心情很好。
連夫人也端著酒杯附和道:“不知王後有何喜事,快告訴我們吧。”今日的宴會是父王專為符信所設,她風頭正盛,難掩喜色,說起話來竟宛轉了不少。
母後斂了斂衣裙,麵向父王:“我有了身孕。”
一語既出,四座皆驚,連風都仿佛停止了流動,我呆呆地站在那裏,思量著母後話中的含義。有了身孕,這麼說我將有個弟弟了嗎?
連夫人顯然有些過度驚訝了,居然連手中的酒杯就掉了下來。本來她今天風光無限,覺得父王立儲的天平已經傾向了符信,誰料喜不自勝之際,母後的懷孕讓她一盆冷水澆下,亂了方寸。然而連夫人畢竟是連夫人,她縱然驕縱,可並非不識時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