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凶殘開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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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汽車的嗡嗡聲和馬蹄的奔跑聲。 小珍轉過身遠遠望去，驚訝地說：“甄哥，來了六掛馬車，還有插著‘膏藥旗’的三輛汽車，不少人哩！” “丁大叔說的情報真準，是鬼子開拓團來了。”甄浩站起身向遠處眺望，說道，“他們要在咱這旮兒霸占耕地、開荒種地！” “咱和鬼子掰扯掰扯，讓他們滾回去！”小珍氣昂昂地說著。 “傻樣兒，和強盜能講出理嗎？隻能想招兒對付！” 說著，他倆一陣小跑回到了地窨子，把這事兒告訴了丁大叔和孫大力兩口子。 汽車和馬車在地窨子附近停下來。 兩個日本鬼子穿著沒有軍銜的舊軍服在指手畫腳，他倆和一個翻譯官都露出凶惡的目光，像吆喝牲口一樣發出號叫，讓車上十幾名中國農工快下車，把車上的木料、紅磚、帳篷、農具、裝著糧食的麻袋和鍋碗瓢盆等都卸下車。 丁一鬆、甄浩、丁小珍、孫大力和趙姣姣站在地窨子前，都怒視著。 甄浩在農工中看見一個哭喪著臉，嘴撅得高高的半大小子，他正卸車，扛起麻袋腰背壓得成了弓形，吃力地在慢慢走動。他太累了，一個趔趄把沉沉的麻袋摔在了地上，麻袋摔出了裂口，飽滿的苞米粒撒了一地。 翻譯官氣狠狠地趕過來，他凶相畢露，上去朝這個半大小子的屁股就是一腳，半大小子朝前跌了過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腦門兒、麵頰被搶出了血…… 半大小子趴在地上哭咧咧的。 翻譯官大聲吼道：“你活膩了？你知道裏麵裝的是啥？是種子，比你命還金貴！” 甄浩一個箭步跑上去和幾個農工連忙扶起這個半大小子，怒氣衝衝地在質問翻譯官：“憑啥打人？你也太邪乎了……” 翻譯官還想爭辯，一看圍上了那麼多人，怕吃眼前虧，舌根發硬了，支支吾吾起來。 兩個鬼子持槍上來，嘰裏咕嚕喊著，這才把人們驅散。 甄浩開始就對這個半大小子有些麵晃的（麵熟），這時他驀地認出來了，這不是對青山悅來客棧的夥計王小二嗎？心想，他咋到這裏來了。 這時，那個幹巴拉瞎（幹瘦）、歪歪嘴的翻譯官走過來問趙姣姣：“你們咋住在這湖邊上，沒並到外村去？” 趙姣姣強勁兒來了，火赤剌（惱火）地說：“我們中國土地在哪旮兒住不行？” 翻譯官被頂撞得直眨巴眼，兩眼賊溜溜地打量著趙姣姣，覺得她說話挺硬氣，怪噎人的，他立馬眼光閃現出一種凶惡的神色，擺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勢說：“這是滿洲國土地，大日本皇軍管的地方，不讓你們在這旮兒住，你有啥咒念（辦法）？” “滿洲國不也是中國土地嗎？我們在這旮兒住招誰惹誰了？”丁小珍也接著話茬兒說。 翻譯官一看是兩個村婦在和他扒扯（爭辯），他知道理虧就不去爭辯，故意要檢查她倆的良民證，看都有良民證，就讓她倆和農工站在一起聽鬼子訓話。 兩棵樹村的幾十個村民也被集中到這裏，其中一些青壯年過後也無奈地成為了這裏的農工。 人們注意到站在人群前麵的像是三口之家的日本移民。這一對中年夫妻帶著14歲左右的姑娘，都穿著和服，站在那裏有些怯生生、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三輛汽車卸下貨又開了回去，隻把六掛車馬留了下來。 翻譯官手牽著一條黃狼狗，咧著歪嘴扯著脖子高聲說道：“現在請山本太君給大家訓話，大家要注意聽，不許交頭接耳、扯哩哏兒扔（瞎扯）！” 山本是個腦滿腸肥、大腹便便的小個子，腰上別著一隻手槍，他挺著胸脯，隆起的大肚子也跟著挺了挺，眼珠在眼鏡後骨骨碌碌直轉悠，給人一種冷酷、奸詐的感覺。 他捋了一下仁丹胡，不停地在狂呼亂叫起來，說得唾沫星子四濺。 翻譯官是個歪嘴，他滔滔不絕地翻譯著山本的話。 “山本太君說了，中國和日本本來是一家人，日本天皇看到中國太落後，才在東北建立了滿洲國，為了幫助滿州國搞建設，共建王道樂土，你們應該感謝和歡迎！眼下這裏要搞開拓，把耕地和荒地種上糧食，直接交給日本皇軍，支援聖戰，這對於日滿親善、建設大東亞共榮圈是極為重要的。為了完成日本百萬戶移民計劃，已有幾十萬日本開拓團移民來到了滿洲各地，計劃明年康德九年（1942年）遷到安達升平鄉的移民要有近百戶300多人。今天，和我們一起到這裏的日本開拓團先期移民有春田、順子夫婦，還有他們的閨女杏子，今後還要有更多日本移民來到這裏，更多更新的農具也會隨之運到，這裏要分期開墾八百坰地……”翻譯官歪著嘴扯起脖子大聲在翻譯著，滿口角掛滿了唾沫星子，他咳嗽兩聲接著翻譯，“在這裏日本開拓團的人手少，我們已把十幾名農工雇傭來了，這裏的原地戶耕地要賣給開拓團，價格提高了，現按每坰四隻羊的價格收購，壯勞動力可到開拓團當農工，工錢年終結算，原地戶不同意賣耕地要強製到外村並村……總之，你們不許消極怠工，伺機鬧事，否則嚴懲不貸，以涉嫌反滿抗日論罪！在沒耕種之前，這幾天你們要集中搭好五間地窨子，其中供農工居住兩間，糧種庫、農具庫和廚房各一間，還要支起兩個棉帳篷，供春田一家人和太君、翻譯官暫居，待以後運來磚瓦灰沙石再建磚瓦房，另外也要搭好馬棚……” 翻譯官不停地翻譯著山本說的日本話，農工和村民們在下麵列隊站著聽煩了，聽累了。不知有誰在低聲說：“翻譯官這回可過癮了，逮個小鬼子放的屁，擱嘴裏沒完沒了地嚼，吐出的也是惡臭味。” 不少人聽了這話哧哧笑著。 翻譯官還在不停地說：“我再說一下，講話的是大日本原皇軍山本太君，拿長槍的是大日本原皇軍鳩山太君，這兩位太君都因在戰場負傷離開皇軍的，現到這裏來任開拓團正、副團長，我是翻譯官，叫劉彎水……” 農工們一聽翻譯官自報他的名叫劉彎水，又看他長著歪歪嘴，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可能都在想，他爹媽咋給他起這個名？這名和他的長相真是保持一致，劉彎水和劉歪嘴發音都差不多，他爹媽真能整，這不是給他們兒子來個對號入座嗎？ 不少人在下麵竊竊私語，背後咱就叫他劉歪嘴吧。 劉歪嘴總算把山本的話和他要說的話全部講完了。 有個新來的農工說：“這是啥地方哪？” 劉歪嘴說：“這是碧波湖邊，還沒名呢。” 這時，又有個農工說：“不是在這裏開拓八百坰地嗎？就叫‘八百坰’吧！” 值得一提的是，幾天前麻臉和兩個鬼子離開村子以後，鄭大爺、付大娘等鄉親就和甄浩、丁大叔商量，開拓團來了賣不賣土地的事，經商定還是把土地先賣出去，然後設法對付開拓團，最後讓開拓團計劃破產，把開拓團趕走！鄉親們也是不願意離開自己土地並到外村去的，就這樣，鄉親們隻好忍氣吞聲地暫時認了。 兩個棉帳篷很快支起來了。 在其中一個棉帳篷裏，劉歪嘴把鴿籠裏的信鴿取出，笑嗬嗬地捧在手裏，又是貼臉親昵，又是摩挲著羽毛，隨後又忙著給信鴿喂食喂水，看樣兒那親熱勁兒比對他親爹娘都好。 這是隻小白鴿，渾身長著潔白如雪的羽毛，摸一摸滑溜溜的，兩隻眼睛圓而鮮紅，在一閃一閃地不停觀望，顯得那麼機靈，兩隻腿和爪兒也是鮮紅的，小腦瓜頂上長出一綹翹翹的毛，像毛絨絨的小毽子鑲在上麵，確實漂亮。 劉歪嘴寫了一封短信，要讓信鴿傳給新上任的安達縣公署副縣長兼日本守備隊隊長龜田次郎，此人可是個掌握實權的人哪。 這信是用日語寫的： 龜田次郎太君： 我們開拓團全體成員已順利抵達碧波湖邊，在這裏正忙於蓋地窨子，近日可開始耕地播種，請勿念。 我和這裏的太君將加強管製，保證做到鞠躬盡瘁，盡職盡責，為天皇效忠，為聖戰獻力，為完成開拓土地計劃在所不辭！ 因在這裏要開拓耕地八百坰，沒個地名不方便，多人提議就將此地稱之八百坰吧，不知您意下如何？ 向日本天皇遙拜！ 盼多賜教。 此致 敬禮 翻譯官：劉彎水 康德八年四月十五日 這封短信寫完後，劉歪嘴看了又看，還想寫些硬詞、溜須詞，以表對日本天皇、皇軍的一片忠心，但他挖空心思、搜腸刮肚也沒想出來，隻得停下筆來，又細看看這封信，覺得寫得還算可以，便把這信係在了信鴿腿上。 他看信鴿吃飽了，喝足了，親熱地拍拍它，一撒手將信鴿放飛了。